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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醒酒后的王富贵一拍大腿,后悔不迭,临了没能与齐清风多说上几句惜别之言。好在墨世平安慰了一声,将齐清风临别时邀请做客的话语转述了一遍,这才让王富贵心里好受了些。
既然已不用前往落雁镇,那墨世平三人便租了马匹,走官道坦途返程。由于时间上仍有富余,三人走的倒也不算仓促。一路上,王富贵一直有意无意念叨起“喜糕铺”,而墨世平与张自伟自然心知肚明,便绕道一圈,再走了一趟土狗山脚下的小村子。
三人在村头拴好马匹,步行入村。王富贵轻车熟路,脚下生风,第一个钻到了“喜糕铺”前。
“咚咚咚。”王富贵一边屈指轻叩柜台,一边伸长了脖子打量铺子内端放在篮子里的糕点。形状不一,大小不同。有的洁白胜雪,一瞧就是糯米做的。有的通体赤红,一瞅就是枣泥捏的。糕点上边儿都撒上了一层喷香的碎芝麻,馋的王富贵直咽口水。
门帘一挑,掌柜的年轻汉子从后堂走出,瞧见了王富贵,有些印象,笑道:“今儿铺子里,糕点种类可全着呢。都是用的上好的材料,保准客官满意。”
王富贵点点头,伸手指了指糯米糕,又指了指红枣糕,再指了指核桃酪,“这个,还有这个,哎,那个也要些...。”一连指了七八种糕点,王富贵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笑眯眯的伫足等着。
此时,稍慢一步的墨世平与张自伟也来到了糕点铺。瞧见了王富贵一口气要了这么多糕点,墨世平无奈的摇摇头,小声提醒了一句,“天气热,吃不完会坏掉的,别浪费了。”
虽说可以储藏在玉界里,但玉界中实际上也只能规避外界的气息,并不能保证食物放入其中便不会坏掉。
不曾想,王富贵咧嘴一笑,轻拍了一下肚皮,乐呵呵道:“放心,保准吃得完,就怕不够呢。”
既然如此,墨世平笑着点点头,便不多说什么了。
只见掌柜的年轻汉子并没有急着去取糕点,而是先转身,取过一瓢水,淋在双手,轻轻搓了搓,又甩了甩,再拎过一旁的干净布子,擦了擦。一番收拾后,汉子才走向了盛满糕点的各个篮子,左手取过一张四四方方的油纸,右手的两根手指捻起一条条糕点,放入其上,随后包裹妥贴,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王富贵。
“这么讲究?”王富贵接过了那包油纸,递过去些碎银子,顺带多问了一句。
汉子拍拍手,抖去了些沾上的碎芝麻,这才接过银子,笑答道:“祖上有规矩,对待每一口粮食,每一个铜板,都得花些心思。老天爷赏下一口饭吃,要端好喽,可不能自砸了饭碗。”
王富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觉得这汉子说的话,很朴实,他听得进去。
张自伟则有些感慨的轻叹了一声,他自小家境便算不错,不缺衣食,偶尔还有些闲钱供消遣。可有一年的冬天,张自伟拿着几个铜板买了串糖葫芦,嚼了两口觉得入嘴青涩,便随手丢了。有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男孩瞧见了,在那半串糖葫芦附近徘徊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一个四下无人的空档,便手忙脚乱的跑上前,一把拾了起来,紧紧的攥在手里,一溜烟小跑去了街尾。张自伟觉着挺有意思,便悄悄跟了上去。只见那小男孩高兴的蹲在无人的巷子角落中,迫不及待的将那半串糖葫芦滑入嘴中,心满意足的抿着,笑着。张自伟看到这儿,面色复杂,遂压低了步子,悄悄走出巷子。张自伟内心万分愧疚,他偷窥到了小男孩不想让人瞧见的,拾起了半串糖葫芦的狼狈一幕。
之后几天,张自伟时不时的便去那卖糖葫芦的游贩那儿晃悠。真有一次,让他遇到了那个骨瘦如柴的小男孩,依旧是蓬头垢面,蹲在远处,时不时的,眼巴巴的,偷偷的,瞧一眼鲜红欲滴的糖葫芦,随后便立马移开目光。
于是,张自伟快步上前,买了两串糖葫芦,走到小男孩身旁,沉默的递了一串给他。小男孩望了眼张自伟,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却不接过糖葫芦,飞快的跑开了。
自那之后,尽管张自伟还是常常会去游贩那儿晃悠,却再也没瞧见,那个蹲在街边,时不时偷瞄一眼糖葫芦,却装作毫不在意的小男孩。
每每想起此事,张自伟都颇为懊悔,为什么当初要将那串糖葫芦递给小男孩,他早该想到,自尊心极强的小男孩不肯收下的。如果当时的他,能多想一想,笑着与那小男孩做个买卖,招进自家武馆当个打杂的弟子,兴许,那小男孩便可以大大方方的收下那串糖葫芦了。
事无小事,皆需用心。
“喜糕铺”内,张自伟一瞥,竟瞧见了有一空落落的糖葫芦架子靠墙而立,便问道:“可有糖葫芦卖?”
年轻汉子摇摇头,哑然失笑道:“时值仲夏,哪有卖糖葫芦的。一晒,外边的糖衣便全化了,谁还愿意吃?”
张自伟点点头,讪讪一笑。方才自个儿竟有些愣神了,闹出个笑话。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糖葫芦在寒冬三月才贩卖的多。即便如此,张自伟还是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一年四季,总有人想念糖葫芦的。”
不曾想,一旁的墨世平闻言,竟也失望的叹了声气。他有些想念糖葫芦的滋味了,薄薄一层糖,入口微化,嚼两口,满嘴都是大鳖山的味道,甜到心里去的味道。
这下子,轮到那年轻汉子纳闷了,搓着手,疑惑的瞧着这两神情低落的少年。不过是没糖葫芦卖,怎就弄的如此伤心?
“糖葫芦没有,解渴的酸梅汤倒是有,来一碗尝尝?不收钱。”汉子想起恰好自家后堂才酿了些酸梅汤,自个儿一人吃不完,本就打算分与乡邻们尝尝。
墨世平与张自伟笑着道了声谢,却纷纷摇摇头,不尝了。酸梅汤与糖葫芦,虽说都是梅子做的,可终究不一样的。加之二人又不口渴,便作罢了。而王富贵瞥了一眼二人,也是摇摇头,不过却对着汉子笑道:“他俩不识货,掌柜的,我想尝尝。”
汉子笑着点点头,转身进内堂盛了一大碗酸梅汤,递给王富贵。王富贵接过,不忘道声谢,随后咕咚咕咚几大口便喝了个精光,抹抹嘴巴,意犹未尽的打了个饱嗝。
“掌柜的,这么好的酸梅汤不卖钱,亏喽!”
“给乡邻们解解渴的,值不了几个铜钱。”汉子摇摇头,笑道。祖上有规矩,铺子里卖的每一份糕点都有相应的定价,一个铜板也不能少。于是乎,铺子外头才挂着那面“言不二价”的幌子。但是,汉子也知道,铺子里的银子大多都是从乡邻那儿挣得,心里头便该念着乡邻的好。汉子并不觉得乡邻们不舍得多掏一个铜板,买上一碗酸梅汤尝尝。而是汉子想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了一天,回来时若是喝上一碗不要钱的酸梅汤,嘴上解渴,心里头也解渴。
小小的村落,大大的城镇,截然不同。淳朴善良与精打细算,各有优劣。但有些时候,与“乡下人”打交道,更让人惬意些,自在些。
三人与那年轻汉子闲谈了一会,便招呼一声,抱拳告别。趁着天色未晚,还能多赶些路。
不过,三人牵回了马匹,并没有直接走回官道,而是又绕道去了不远处的山神庙。这些天来,李氏王朝新任国师一事传的风风雨雨,便是墨世平三人也耳闻了些。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九品芝麻官林德,摇身一变,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不过,土狗山一带的百姓并不觉得,那国师林德便是自个儿的县老爷林德,不过是巧合重名罢了。甚至不少百姓还戏虐道,自个儿县老爷林德什么品性?若是当上了国师,那李氏王朝保准得完蛋。
墨世平三人未曾多深究,也不认为那国师林德,便是那天傍晚,曾在五色湖畔遇到的林德。
三人将马匹栓在山脚下,任由马儿欢快的嚼些青草,填填肚子。土狗山的山路不算难走,暗岩居多,碎泥颇少。便是恰逢山雨,只要落脚合适,也不至于弄得满裤腿子泥泞。没出多久,三人便轻车熟路的找到了那间破败的山神庙。
此前,倒是张自伟和王富贵皆有提议,要去一趟山神庙。上一次,张自伟来山神庙时,曾对着那个半截身子的山神石像许过愿,希望能一路顺顺利利行至落雁镇。直至如今返程,的确算的上一帆风顺,既没有遇到草莽山贼,也未碰上强盗悍匪。由此,张自伟便觉得,该走上一趟,拜上一拜,算是还个愿,求个心安。
三人入庙,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轻拜。随后,三人稍稍清理了些庙里的枯枝落叶,替那半截石像掸去了些尘土。不过,由于遮蔽庙顶的瓦石已残缺不全,下一场山雨过后,此地依旧会乱作一团,满地落叶。
离开之际,王富贵摸出怀里的那包油纸,拎出了半数糕点,轻轻放在石像脚边,小声念叨:“先前路过此地,多有得罪。此番特意捎了些薄礼,还望山神老爷笑纳,不计前嫌。顺便继续保佑我等三人,返程顺遂。”
墨世平这才恍然大悟,为何王富贵执意要一口气买那么多糕点,有心了。前来还愿,却空手而至,怎么瞧都有些不大合乎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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