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中霜色》正文第七十三回朝堂讦奸[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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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辜。朕就对你从轻发落:撤去宣武将军封号,仍复正五品武德将军之衔,以后当须严守朝廷律令为好。”朱佑樘“敲打”了陈文祺一番,直接对这件事作了结论。
    “臣谨记皇上诲谕,谢皇上宽宥之恩。”虽然知道皇帝的良苦用心,陈文祺听罢依然是冷汗涔涔。
    “皇上……”
    闵圭仍要抗辩,朱佑樘将手一压,冷冷说道:
    “不必再说了,就这样吧。”
    朱佑樘舒缓了一下口气,又对陈文祺说道:
    “陈爱卿起来吧。”
    “启奏皇上,微臣还有本奏。”陈文祺没有起身,匍匐在丹陛前说道。
    “说吧。”
    “臣此番西行,路过居庸关时,曾在南关客栈遭人入室暗杀。”
    朱佑樘皱皱眉,不以为然地说道:“遭人入室暗杀?这等事情应该交由地方查办吧?何须朕亲自过问?”
    “暗杀微臣之人身份特殊,地方无法查办。”
    “这么说,陈爱卿知道是谁要暗杀你的?此人是谁?”
    “入室暗杀微臣的是两个蒙面人。微臣幸有旁人事先示警,方才躲过一劫。在混斗中,两人一死一逃。这是被同伙杀害的蒙面人的武器和腰牌。”陈文祺双手举起王熙的佩刀和腰牌。
    “绣春刀。”殿中有人脱口而出。
    随堂太监接过陈文祺手中的腰牌和单刀,呈给朱佑樘。
    “‘北镇抚司中后所,百户’,这不是锦衣卫吗?牟爱卿——”
    “微臣在。”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出班答应。
    “这是怎么回事?”朱佑樘将单刀和腰牌掷到牟斌的脚前,冷峻地问道。
    “回禀皇上,此刀、牌系失踪一年的北镇抚司中后所百户王熙持有。微臣已经同刑部查明,王熙受人蛊惑,夤夜进入‘南关客栈’,妄图行刺陈将军,因怕奸谋败露,被其同伙杀死。”牟斌得陈文祺事先通报,对此事做足了准备,听见皇上垂询,并不紧张,从容答道。
    “何人蛊惑?那脱逃之人是谁?查缉了没有?”朱佑樘见牟斌从容不迫、回答条理,知道牟斌已在积极应对此事,怒火稍平,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回皇上,蛊惑王熙者,乃是他的上司、北镇抚司镇抚使梁德,也是那个脱逃的嫌犯。”说到这里,牟斌“噗通”一声跪在大殿之上,叩首说道:“微臣对属下失于管教,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
    一听是堂堂锦衣卫镇抚使,无论是朱佑樘还是满朝文武,俱都吃惊不小。
    朱佑樘挥手止住大臣们的窃窃私语,冷静地问道:“梁德为何要跑去百里之外行刺?他是冲着‘钦差’而去还是冲着陈爱卿而去?”
    朱佑樘一语中的,杀人要有动机。虽然行刺的是陈文祺,但还要看他要杀的是何等身份的陈文祺。如果是冲着陈文祺本人而去,便是私人之间的仇怨;若是冲着陈文祺的“钦差”去的,那自然是与朝廷为敌了。
    前日只顾查明凶嫌,至于梁德要行刺的是“钦差”还是“陈文祺”,当时无暇多想。而且自己早已认为行刺的就是“钦差”,并未想到其他可能。现在皇上一问,牟斌竟不知如何回答。
    何乔新问案问得多,经验自然比牟斌丰富,一见牟斌支支吾吾,立即快步出班,走到匍匐在地的牟斌身边,躬身说道:“启禀皇上,嫌犯梁德已经认罪收监。牟大人与微臣认为,陈将军身份特殊,此番遇刺,有可能事关朝廷社稷,故此不敢擅专,特请旨定夺。”
    “牟爱卿起来吧。”朱佑樘听了何乔新的说辞,觉得言之有理,便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刑部与锦衣卫先审审吧,问明他的动机后再相机定夺。”
    “微臣遵旨。”
    “启奏皇上,微臣这儿有条线索,或可查明梁德行刺的动机。”马文升出班奏道。
    “马爱卿有何线索?说来听听。”
    “此次派兵西征宁夏,在远征军里,发现了一个内贼名叫韦坚,此人利用信鸽传书,多次向阿巴海提供我军的情报。适才陈文祺将军说‘与夏元帅共同设局,将阿巴海引入彀中’,便是他们发现内奸将计就计,诱使韦坚向阿巴海传出假情报,才将敌人一鼓聚歼的。”
    “啊?有此等事?”朱佑樘并非不相信马文升,而是在夏尧传回的奏章中没有提到此事,故尔有此一问。
    “回皇上,确有此事。多亏陈文祺将军和陆完将军及时发现内奸,否则后果难料。据韦坚交待,他是被一蒙面人安插进远征军的,而且蒙面人交给他用来传信的十数张薄绢下面,画有椭圆形腰牌图案,图案内还写着“锦拱”两个小篆。微臣猜测韦坚不过是被人胁迫行事,蒙面人或是真凶,为防打草惊蛇,所以微臣并未奏明皇上。”夏尧自怀中取出几张信纸,“这是韦坚的供词,请皇上过目。”
    朱佑樘拿起随堂太监呈到龙案上的供词,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猛的拍在龙案上。
    “‘锦拱’?难道那个蒙面人又是梁德?”朱佑樘似是自言自语,又似问殿中群臣。
    “要查蒙面人是谁,只须顺藤摸瓜……”夏尧说道。
    朱佑樘明白夏尧的意思,便沉声叫道:“许爱卿。”
    “臣在。”
    “远征军系爱卿奉旨于羽林军中抽调,如今出了个奸细,爱卿如何解释?”
    “臣……”
    未等许宁说下去,马文升抢着说道:“启禀皇上,此事与许将军无关。内贼韦坚并非羽林军士兵,而是腾骧左卫的一名把总,是在远征军开拔的前一天被人安插进来的。”
    “噢?”朱佑樘初时似乎没想明白,及至想到为何在清一色的羽林军中混杂了一个腾骧左卫的把总,才觉察问题并不简单,“马爱卿,羽林军中怎会有腾骧左卫的人?你是原本知晓还是失察不知?”
    朱佑樘甫一即位,马文升便向他“上陈十五事”,件件切中要害,深得新皇嘉许并全部采纳。在新皇的支持下,他大刀阔斧整军,除得到朝中正直大臣的敬佩之外,也有不少人暗中诟恨。现在皇上这句问话绵里藏针,群臣中有人替他担心,也有人暗中高兴。
    “按理讲,臣身为兵部主官,自然有失察之责。不过非是微臣搪塞责任,去年选调远征军时,皇上命微臣继续潜心整军,将远征军集结、整训诸事全权交由尹侍郎打理,故此微臣不便过问此事。还请皇上明察。”
    陆完率远征军回京之后,将发现内奸之事向马文升作了详细禀报,马文升按照夏尧、陈文祺两人书信的意思,嘱咐陆完将韦坚秘密关押,不许向任何人透露消息。直到夏尧等人回京之后,这才启动对此事的秘密调查,并已查清系梁德暗中勾结尹直,将韦坚安插进远征军的。马文升不欲让尹直太过被动,故此未向皇上禀明调查的结果,给尹直留下“改过自新”的机会。
    朱佑樘听了,便即说道:“哦,是朕错怪了马爱卿。尹爱卿——”
    “臣恭听皇上训谕。”尹直战战兢兢出班上前。
    “尹爱卿,去年朕命你全权负责远征军一切事宜。你说说看,韦坚是如何混进远征军的?”
    “启禀皇上,是……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梁德找到微臣,说他一个远房亲戚在腾骧左卫当兵,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因此升迁很慢。他想随远征军去前线作战,一来可以上阵杀敌报效国家,二来可以立下战功获得升迁。微臣一听,有人自告奋勇上沙场,于国家来说那是好事啊,故尔自作主张答应了梁德的要求,将他那远亲留在了远征军。”说到这里“噗通”跪下,向皇上磕头道:“皇上,臣有罪,但臣实在不知他是内奸啊,恳请皇上明察。”
    “果如爱卿所言,那也是好心办了错事。”尹直一听喜出望外,急忙叩头道:“皇上明鉴,谢主隆恩。”
    “且慢。当时尹爱卿与梁德之间,仅仅就说了这几句话?还有没有别的事情发生?”朱佑樘即位之初,给事中宋琮及御史许斌曾数次上本,言尹直昔年从正五品跃升为正三品礼部右侍郎以至入阁,皆因夤缘攀附取旨而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真小人。朱佑樘看后,对尹直的为人多少有点鄙视。他不信尹直光凭梁德几句说辞,就冒险(本朝律法中有“嘱托公事”之罪)留人,故尔有此一问。
    正待起身的尹直一听,复又跪倒尘埃,磕头如捣蒜,嗄声说道:“臣罪该万死,梁德临走时,留下五百两纹银,微臣追他不及,便……便留下了。”
    “哼,起来吧。你的事儿待后再说。”朱佑樘冷哼一声,先给尹直判了个“缓刑”。
    马文升接着奏道:“皇上,梁德亲自出马刺杀‘钦差’陈将军,微臣以为此举有两个意图:一是陈将军与阿巴海斗智斗勇,迫使阿巴海立下归还宁夏三卫的条约,成为鞑靼人最为痛恨之人,杀了陈将军,可为鞑靼人雪恨;二是陈将军奉旨为宁夏三卫接收使臣,杀了陈将军,便能延缓甚至阻止朝廷收回宁夏三卫。岂料行刺失败,他便设法在远征军中安插眼线,为鞑靼人提供我军情报,企图里应外合,粉碎我军收回宁夏三卫的计划。由此可见,梁德里通外国,罪行昭彰。似此巨奸国蠹,如不处以极刑,实属社稷之大患。恳请皇上明鉴。”
    朱佑樘闻奏,未曾答话。他将眼光扫向大殿中的群臣,指名问道:“何爱卿(刑部尚书何乔新)、闵爱卿(都察院左都御史闵圭)、王爱卿(大理寺卿王轼),你们怎么看?”
    何、闵、王明白皇上问话的意思,三人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齐声说道:“梁德通敌卖国,所犯乃‘十恶’重罪,无须稽查复审。”
    “嗯。何爱卿——”
    “皇上。”
    “既无须三法司稽查复审,便由刑部依律拟准刑名,明日朝会呈奏。”
    “臣遵旨。”
    今日朝会耗时颇长,看看时近巳末午初,朱佑樘似乎有些疲倦,只见他“龙袖”上扬,遮住“龙颜”,轻轻打了个哈欠。随堂太监见状,便尖声喊道:“有本速速启奏,无本退……”
    话没说完,只听堂下一声大喊:“皇上,微臣有本启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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