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中霜色》正文第九十回以阵作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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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梁上的针叶松,被晨雾轻轻地缭绕着,像身穿绿色裙钗的美女披着雪白的薄绢,在晨风中摇曳起舞。除了微风摇动树枝发出细微的婆娑声,山间的清晨鸦默雀静、鸡犬桑麻。
    “得,得——”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自远而近,划破了山中的静谧。一红一白两匹骏马飞驰而来,转眼跃上山岗。不远处,薄雾中的山寨依稀可见。
    陈文祺轻带马缰,不安地说道:“五叔,我们忒早了一些吧?说不定人家连门都没开呢。”
    陈祥山勒住马,与陈文祺并辔而行,答道:“古人云,‘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你既已答允人家,就须守信。若姗姗来迟,别人会说我们心不诚的。”
    “哼,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心里怕是想早些见到我那……”
    “找打!”陈祥山举鞭作势要抽陈文祺,脸上却挂着微笑。
    渐行渐近,陈文祺提醒道:“五叔,那旗幡阵的闯阵要诀都记清楚了,别临阵失手啊。”
    “放心,不出一个时辰,你五叔就出来了。”陈祥山信心满满地说道。
    可令他俩没想到的是,甫一进门,一盆凉水兜头而至。
    “陈兄、五……叔,你们来啦?请进屋说话。”方俊杰、方彦杰兄弟在门口接着陈文祺他们,脸上带着尴尬,语气也显得不太自然。
    两人被引至堂屋坐下,奉茶以后,方俊杰无话找话似的说道:“陈兄,你们好早啊。”
    陈文祺朝五叔望了一眼,那意思是“怎么样,我们来早了吧”。陈祥山略显尴尬地答道:“陈家庄距此不远,我俩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而已。方……公子,是否我们来早了些,惊扰了你们的清净?”
    方俊杰急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我们……我们早就起来了。”又对方彦杰说道:“彦弟,你陪五叔先喝点热茶暖和暖和,我和陈兄说两句话。”
    见方彦杰会意,方俊杰便将陈文祺领到堂屋侧边一个厢房中,未及落座,就不安地说道:“陈兄,事情搞砸了。”
    一听事情有异,陈文祺有些吃惊,但他很快淡定地问道:“莫非姑姑不同意?”见方俊杰没吱声,便笑了笑,宽容地说道:“这没什么。姑姑不同意,说明他们两人没这个缘分,强迫不来的。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可见提亲遭拒的事情很平常,彼此不介意好了。趁没有惊动大家,我叔侄就此告辞。姑姑那儿,请代我们表达歉意。”说完就要出门。
    方俊杰一把拉住陈文祺,说道:“陈兄请留步。我姑姑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不太清楚。可我爹爹和二姑,则是很中意这门亲事。为此,两位姑姑前天还大吵了一次。不如你们稍坐片刻,我去禀告家父一声再作打算?”
    陈文祺一听事有蹊跷,复转身坐下,说道:“方兄,先别忙着告诉令尊。你姑姑态度不明朗?”
    “是呀,原先她是答应的,可昨天……她又……”
    “她又反悔了?”
    “也不是反悔,咳,到底是怎样,我们也不清楚。”
    “这样,请方兄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一说,我们共同参详一下。”
    方俊杰一向佩服陈文祺察事之明,见他没有贸然离去,心里安定了不少,便将这两日的情景简单说了一遍:
    那日自黄州城回到家,已是暮色沉沉。兄弟俩先到爹爹方浩钰房中请了安,禀告了打官司的经过。小坐了一会儿,兄弟俩记挂着与陈文祺商量好的事情,便向爹爹告退,径直来找姑姑方浩琴。
    “姑姑,我们回来了。”在门外,方彦杰就高声喊了起来。
    方浩琴、方浩玲姐妹俩的闺房紧挨在一起,听他一喊,两人都跑了出来。方浩琴笑骂道:“你这两个小鬼,磨磨蹭蹭的这时才回。只知道官司打赢了,但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们是成心吊姑姑的胃口了?”
    方彦杰走到方浩琴身前施个大礼,调皮地说道:“侄儿这么晚回来,还不是替姑姑您办事去了?姑姑您不奖赏我们倒也罢了,怎地还要责怪我们?”
    方浩琴屈起手指,在方彦杰头上轻轻一敲,笑道:“我奖赏你个栗壳。来,说说看,你们替姑姑办什么事?”
    几人走进方浩琴的房中坐定,方彦杰看着方浩琴说道:“姑姑,侄儿想孝敬您不知如何孝敬。思谋着姑姑爱好阵法,便给您请了个高人陪您切磋切磋。”
    方浩琴瘪了瘪嘴,不屑地说道:“论阵法,比你姑姑高明的人不多吧?你莫是带人来偷姑姑的艺吧。”
    “姑姑您这么自负?前不久还被人家说得一愣一愣的,人家还来偷您的艺?”方彦杰笑道。
    “你说的是‘他’?”方浩琴美目一亮,旋即发现有点失态,脸上立即腾起红云。
    “他?他是谁?”方彦杰故意打趣。
    “讨打。”方浩琴扬起右手。
    “别,别。我说,是他,是他。”方彦杰夸张地抱着头,一旁的方浩玲、方俊杰忍俊不禁。
    方浩琴似不相信,看了看方俊杰。
    “姑姑,彦弟说的没错。从知府衙门出来,我俩正好碰见陈兄——哦,就是陈将军——我们聊到了他五叔,知他五叔也痴迷阵法,我俩便越俎代庖,央陈兄请他五叔上山一趟。”
    方浩琴知道方俊杰稳重踏实,他说的话必定不假,当时就掩盖不住心里的高兴,急忙问道:“陈将军他答应了吗?”
    “我们是一拍即合啊。”方彦杰话里有话。
    这时方浩玲在旁悠悠地说道:“陈将军答应了不等于他五叔也答应了,他五叔答应了也不等于他五婶答应了。”
    方浩琴一听,笑容马上从脸上消失。
    “二姑,侄儿办事您还不放心?听陈兄说,他五叔一定会答应,至于他五婶嘛——”方彦杰用眼角睃了睃方浩琴,见她一副紧张的神色,便“哈哈”一笑,“还不知在何方呢。”
    方彦杰说完,又附在方浩玲耳边低声说道:“我们与陈兄已经约定,三日后他五叔上山闯阵。”
    方浩玲有些意外,问了一句“真的么?”见方彦杰庄重地点点头,便起身出门而去。
    方浩琴被蒙在鼓里,又见妹妹不声不响地离去,便问道:“你们说什么?”
    方彦杰正要回答,方浩钰与方浩玲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你两个小子,这么大的事情,不先禀告为父,竟敢私自做主?”方浩钰人未坐下,便虎着脸训斥两兄弟。
    方俊杰、方彦杰两人一直为这件事兴奋着,见爹爹训斥,当即起身而立,准备接受爹爹的责罚。
    方浩钰缓了缓语气,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你姑姑们说两句话。”
    弟兄二人退出姑姑的房间,心里忐忑不安,方知这事做的太过草率,顿时焦虑着急起来。他们着急的不是父亲如何责罚自己,而是既与陈家叔侄约好,若爹爹或姑姑不同意此事,后日他们来了怎生是好?
    两人心神不宁地挨到初更,悄悄来到二姑姑方浩玲的闺房打探消息。
    “二姑,爹爹他还在生气吗?”方彦杰怯生生地问道。
    方浩玲笑吟吟地说道:“你爹爹高兴都来不及,他为何要生气?”
    “真的?”方彦杰高兴得跳起来,郁闷之色瞬间消失。
    “嘘。”方浩玲指指方浩琴那边,说道:“姑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爹爹还说如果此事办成,还要奖赏你们呢。”
    “哎呀,这太好了。”方彦杰喜形于色。
    “二姑,大姑她……没意见吧?”方俊杰问道。
    “你大姑说,‘长兄如父,全听大哥安排。’你说有没有意见?”
    “姑姑会不会只是顺从爹爹的意思而勉强答应的?”
    自从爹爹一顿训斥,方俊杰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冒失,姑姑的终身大事岂是自己这个晚辈能够决定的?虽然爹爹没有意见。可如果姑姑本不中意、碍于“长兄如父”这层原因曲意顺从,那不等于是自己害了姑姑?因此他要知道姑姑对这门亲事的真实态度,如果姑姑很勉强,就算要到陈家负荆请罪,也要设法退掉这桩亲事。
    方浩玲明白方俊杰的心意,遂“咯咯”笑道:“看来没有白疼你们,知道为姑姑着想了。我告诉你,傍晚你爹爹走后,你大姑就拉着我将那摆阵的旗幡全都换成崭新的不说,还将原本应该是四千零九十六面旗幡改作三千零七十二面。你说大姑她是什么意思?”
    “四千零九十六面旗幡改作三千零七十二面?为何?”方彦杰不明所以。
    方浩玲白了他一眼,笑骂道:“枉你自负聪明,这都不明白?自然是将最能迷惑人的旗幡给拿掉了啊。”
    “哦,我知道了。”方彦杰恍然大悟,“姑姑是怕陈家五叔闯不出阵,而有意为之的。”
    “既然都知道了,还赖在这里干什么?睡觉去吧。”方浩玲娇嗔道。
    见爹爹、姑姑心里高兴,方俊杰、方彦杰两人悬了半天的心一下子归了位,当夜睡得踏踏实实,一觉醒来竟已日上三竿。这时钟离岚急步回到房间,推搡着迷迷糊糊的方彦杰说道:“彦郎,快起来,两位姑姑不知为何吵起来了。”
    方彦杰翻身而起,边穿衣服边问道:“为了何事?”
    “不知道,你快去吧。”
    方彦杰来不及洗漱,赶到方俊杰的房里,拉起他便往姑姑住的地方跑去,大老远便看见方浩玲双手抱住方浩琴,口中说道:“姐,不许乱来,快回房去。”
    方浩琴边挣扎边说道:“放开我,我要把阵型拆了,从此死了这份心。”
    “姐,昨天还说得好好的,为何一夜之间你就变卦了?”
    “昨天考虑得不周全,算我胡说的,行不?”方浩琴扭头大声说道:“大哥,对不起。”
    方浩钰坐在方浩琴的房门槛上,面色倒也平静。听方浩琴一喊,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劝慰道:“浩琴,大哥知道你的心意。可凡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有先有后吧。昨天你还说‘长兄如父’,怎么大哥的话你也不听了?”
    “大哥,其他所有的事都依你,唯独这件事,请恕妹妹不能从命。”方浩琴坚决地说道。
    方浩钰被他一噎,半天不能说话。于是打起感情牌:“浩琴,我们的爹娘去世得早,大哥把你们拉扯大,你说容易么?现在你都这么大了,还想赖在家里,难道你要守着大哥一辈子?”
    “妹妹能赖,我怎么就不能赖?大哥您莫偏心。”方浩琴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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