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宫》第一卷人间游第三十七章俯首看人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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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云山上的人影还在不停地攒动,有人停滞不少,有人高歌猛进。
    大部分的弟子的修为境界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有了不容小觑的精进,紫微弟子们都保持着十分振奋的心情,爬山的速度也便越来越加稳定。
    在不知不觉中,整个紫微宗里所有弟子的格局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许多平日里默默无闻,卡在瓶颈处多年难以突破的底层弟子终于突破了自己的桎梏,厚积薄发,境界徒增,一举超过了平日里只能抬起头仰视的同门。
    尽管弟子们境界突破的速度已经能够用一日山里来形容了,但此时打达半山腰的第一却依旧没有一人。
    苏邬依旧是离半山腰最近的那个人,但离其他弟子赶上他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若他再不能够站起来,说不定会从第一名直接落入吊车尾的行列。
    可是他的识海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芜杂的金光字符已经让苏邬已经快要忘记了外面的世界以及还在进行的攀登试炼。
    沉浸在精神世界里,已经失去了所有感官知觉的苏邬已经完全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完全沉溺了下去。
    终于,登山速度排在第二位的道溪生很快就将之超过,并且以一种比苏邬还要快上数倍的速度很快向半山腰前进。
    事实上若不是道溪生如同小孩一般在山路上走走挺挺,四处顾盼,也一定不可能会走在苏邬之后。
    在道溪里常年痛不欲生的洗炼让他的躯体已经到达了另外一层十分超然的境界,所谓后天道体已是宝只脚踏入了仙躯境界了。
    这座山给予他的压力,算不上太大,但也没有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越往高处走,就算连这个拥有着道体的天才少年道溪生也没有特别轻松。
    这座天云山,永远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有最后登上山顶那一人,才有资格知道它全部的过往。
    紧跟在道溪生身后的是刚从磨道林中出来不久的须臾。
    他脚下的步子看上去虽然称不上快,但一步一步之间的跨度十分之大,而且稳健得让人难以想象。
    须臾紧挨着双眼,眉毛微皱,表情十分肃穆虔诚,像是一个正在参经的老佛,无论是对脚下的路,还是天上密布的云,都显得漠不关心,他只在乎往前走,实在走不动了,也能往返,不必逆天而行。
    须臾是一个最不像是剑客的剑客,却也是如今紫微宗里剑术最为超绝的年轻一辈,他与道溪生一样拥有着后天打磨而成的道体,却拥有着后者永远也学习不到的稳重心气。
    如果说苏邬的刀行的是快和准,像是一把长矛的话,那么须臾的剑一定像是一面厚重坚韧的镜子,这面镜子在面对对手的杀招手时能够平静得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在主动进攻时又能长满无数锋锐的尖刺,攻防兼一,无懈可击。
    须臾虽然走得不快,但还是把在原地没有任何苏醒动静的苏邬远远地甩开了。
    接着是云良吉,聂远风等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一一走在了苏邬前面。
    静心崖里不断指尖不断波动的天一真人似乎感到有些厌倦了,在弹完最后一个尾音过后他终究没有继续弹奏心中的下一曲绝章了。
    “这一曲,且捎下罢了。”天一真人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了些许怅然,原本跳跃的手指渐渐地停息了下来。
    “天太暗了,是时候该下场大雨了。”他又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曲调终止的刹那间,天云山那座天地又渐渐开始有了异变。
    弟子们头顶渐渐变得阴沉的漩涡最终终于还是成了一层厚厚的乌云,夹杂在这层沉闷乌云中的是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微微亮光,它们不停地闪烁着,撕裂着,像是一只只被囚禁在牢笼中搏命囚徒。
    那是天帝的愤怒,惩击苍生的万钧雷霆。
    天要下雨了,于是这座山峰迎来了最为黑暗无助的时刻。
    这一刻,天云山路上的弟子们已然分不清自己是在白昼还是在永夜。
    他们都只知道天要下雨了,万钧雷霆将要落在他们的头顶了,却没有半点逃避的办法。
    他们要接受这场大道之雨,洗净自己凡俗之躯内的所有不堪污垢,然后登上更加高远的山头。
    在这暴风雨的前夜,也是所有弟子所接受的压迫达到顶点之时。
    之前还能够勉勉强强半屈着身子缓慢前行的弱势弟子们总算是再也支撑不住像是有五河六岳般压在其肩膀上的沉重,纷纷吐出殷红的血,然后像是一只只丧家之犬般狼狈地趴在了地上,无力地感受着那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意识里自己渐渐远去。
    那些彻底失去意识,身体被彻底压垮的弟子们最后无一不是化作了一道白光,离开了这座天云山,离开了这一方小世界。
    在无数道白光闪耀然后彻底暗淡后,这场像是酝酿了千年,万年的瓢泼大雨终于降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那些如同披着金甲般的万钧雷霆最终终于撕裂了层层乌黑的厚云,再度向人间放歌。
    我向天阙千求雨,我向人间放声歌!
    一道道璀璨夺目,宛若实质的黄金霹雳终于降临在了每一位弟子的头顶,重新获得了属于它们的久违自由!
    而那些如同泼水般的雨水,在黯淡的天穹边不断地分裂成了一颗颗硕大的雨滴。
    那些硕大的雨滴尽管心有不甘,却只能任随大地无情的拖拽,降下。
    除了苏邬之外的所有弟子瞬间感到识海之内一片清明与轻松。
    但紧接着的,是一阵阵撕裂般的刺痛。
    这一颗颗硕大的雨滴像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剑,落在他们身上时并未让后者感受到本该属于雨水的凉爽透彻,而是无数的灼烧之痛。
    这种刺痛来得太过突然,让所有接受洗礼的弟子都感到有些始料未及。
    这种灼痛之感十分特殊,不是一触及散,而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黏着在每个人的肌肤之上,并且随着更多雨点的降下变得更加恶劣。
    这些还是雨,出了雨之外,还有雷。
    能够撕裂天上与人间的雷,落在了每个修士的天灵盖顶,砸得弟子们神志恍惚,道心剧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弟子们在雷雨交加的天云山上疯狂的尖叫,众人的尖音混在了一起竟然有渐渐压过雷霆的轰鸣。
    尽管他们的识海乃至左胸中的灵体遭受着多么惨绝人寰的折磨,但却再也没有任何一人彻底失去意识。
    入门紫微的弟子们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在紫微宗最著名的道山上体会着像是来自地府阴间般的灵体炙烤。
    这场雨的确不是天帝之雨,而是来自的地府的冥雨。
    这场冥雨中的每一颗雨滴都代表着死亡,凡人的死亡。
    凡人死亡的痛苦终于洒满了这座平日象征着圣洁的道山。
    静心崖里的天一真人终于品完了掌间轻握的青花小瓷杯里的雨露茶,轻柔地泯了泯湿润的嘴唇。
    这场雨来自他在地府时凝望冥河所悟出的生死之道,于是冥河里的死水便化作了这场瓢泼大雨萧然落下。
    随后,天一只是轻轻地煽动了下衣袖,青花小瓷杯里装的液汁便变成了酒。
    这杯酒依旧散发着雨露的淡淡清香,还是雨露,只不过这一次它被天一酿成了最烈的猛酒。
    猛酒入喉,就连天一也没有忍住大叫一声:“好酒!”
    悠然自得的天一似乎对天云山上仿佛在渡劫生死的弟子们有任何挂念,只是让雨继续下着,没有半点想要停手的意味。
    已经彻底昏眩过去的苏邬在这场雨的洗礼下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进入了假死的状态。
    天一呼来的这场冥间雨,也正是为苏邬才落下的。
    他不是想要苏邬就此陨落,而是想要他死而后生,破而后立。
    但要做到这些所能依靠的并不是他身上的通天修为,而在于苏邬的本身天资。
    天一很不喜欢去赌,但这一次,他不得不告诉自己如今就是在赌。
    他在赌苏邬的生死,所花的代价是整个紫微宗的全部气运以及所有弟子的生灭。
    若苏邬就此气绝,那么所谓的紫微宗也将不复存在。
    树倒猢狲散,猢狲散树无。
    死气始终弥漫着天云山,此时的天云山好似化作了人间的地府酆都。
    苏邬还没有醒来,也没有人能够再向山顶前行半步了。
    一直目不转睛地在观看着的不由人满脸横肉的糙脸不知何时已经凝固了,他的眼睛不再散发出任何情绪,宛如一具被人牵扯的木傀儡。
    事实上,在这一个永恒的瞬间,整个紫微宗的洞天里除了天一真人以外的所有修士都彻底地失去了意识,包括万物。
    紫微宗的所有都在刹那间“死”了过去。
    原本那些如同困笼之兽所发出的刺耳尖叫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天一真人最后高举酒杯,将杯中剩余的所有残酒一口纳入了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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