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天》作品正文卷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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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院子里,已经一点多了。以前我们中午回来晚了,王姨总是把我们的菜盒,饭盒放在水房里的小锅炉的盖上,我们啥时候回来吃,饭菜都不凉。可是今天我们回来,饭菜还在缸里放着,虽然有盖,但缸里早就断了热乎气,所以饭菜已经凉了。就我的感觉来说,王姨休完“病假”回来,显得比以前懒散了许多。她话是多了,但坐在一个地方,就不爱动窝儿,不像以前总是不闲着,总是机械性地摸摸这个,干点那个,有时还帮我们擦擦饭盒。
    王姨没在水房里,炉膛里的煤火已经被她封住了。长青又把炉子捅了捅,透了透,重新加上煤,把炉火烧旺,一来是要烧点热水好好地洗洗,二来也顺便把饭菜热热。我刚把大家的饭菜盒都拿出来,放在炉盖上。老李和赖子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老李一手拎着一瓶白酒,都是一样的瓷瓶“四特”。赖子手里拎着工作服,准确地说是握着,衣服的扣子都系着,衣服里面好像罩着什么东西,还是个活物!
    “好啊,不错!都热上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喝点!反正下午没活了,有活我也不干啦!”老李看到我和长青把大家的饭菜都热上了,赞赏地点着头说。
    “别着急,你们先热着,热完先垫吧垫吧。等着我,哥们儿给你们弄好吃的去!”赖子神道道地说。然后他扭头走了出去。
    “李,李师傅啊!今天这是······‘四特’啊?得用外汇卷买啊?”长青看着老李手里拎着的酒,非常吃惊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连连问道。
    “我今天高兴!你们哥俩像个爷们儿!经理怎么啦?也不能白用人吧?咱也不怕得罪他!得罪他又怎么啦?咱就闷头好好干活,他还能把咱拉出去毙了?”老李把酒瓶放在木架子上,又挥着手,情绪激昂,冲我和长青说。
    “那算个屌事啊?别说经理啦,就是局长又咋样?咱不想搭顾他就不搭顾他!李,李师傅啊,我还想再问问,这么好的酒真舍得给我们喝?”长青也情绪激动起来,随着老李说道。不过很快就压住了,还是疑惑地问道。
    “这酒算什么啊?改天去我家,我还有茅台酒,全是特供!不过这‘四特’也不错了!这还是我在化肥厂时,那年去江西看望老战友捎回来的,也是特供酒!”老李拿起一瓶酒,仔细地端详着说。
    “我咋就不知道车库里有这么好的酒呐?”
    “能让你小子知道?我偷偷放到库里床下面的木箱子里的。车库就像地窖啊,我准备再窖它十年再喝。叫你小子知道啦,早偷走进肚了吧?”
    “哎,哎,你们看到主任没?主任那去了?”这时老黄走进来冲我们问道。他刚才下了车,一边咬着在半路上买的干面包,一边去主任那里交差去了,现在他手里还拿着半块面包。他看到老李手里的酒,楞了一下,接着问道:“瓷瓶的?也不是茅台啊?”他滴酒不沾,所以不懂酒,但至少还是知道“茅台”是瓷瓶的。
    “你说主任啊?他喝去了吧?”我像是对老黄,又像是自然自语地说。其实我这也是在猜测。刚才我们路过坡下面的金属制品小工厂时,我看到那里依旧很热闹,不时地有成帮结队的男人从那个门口走出来。他们高矮不一,派头各异,但是小脸都喝得红扑扑的,而且大多数都捏着火柴棍剔着牙。通常情况下,摆出这种姿态的男人们,都是酒足饭饱,心情愉快,还有点意犹未尽的表示。
    老黄听了这话,懵懂地看着我。我就想逗逗他,于是又故作神秘地说:“一会有好吃的,连汤带水的!你也过来一起吃点吧?为啥自己啃干面包啊?”我这话音刚落地,就听门外面“突突突”一阵响。过了不一会儿,小姜骑着摩托,后面驮着主任,不紧不慢地从水房的门口溜过去。主任小脸也喝得红扑扑的,也捏着火柴棍,不紧不慢地剔着牙。
    老黄还是懵懂看着我,也不回话,扭身就朝外走。他这人从不和我们沾边,当然我们也就无法和他沾边。菜饭都热好了,我们把水房里屋的桌子竖过来,一边就着炕,又从休息室里拿来两把旧椅子,放在另一边。我们刚把菜盒摆上桌,打开‘四特’,正要开喝,小姜走了进来。他手里拎着一个布兜子,进了门就闻到了酒香,使劲地抽了几下鼻子说道:“什么酒啊?这么香!”他凑到桌前一看,立刻吧嗒了几下嘴,又说道:“好酒啊!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都赶一起去了?”说着话,他打开布兜,从里面拿出一个铝盆。盆里面装着油炸花生米和一捆香肠,都是下酒菜。我们几个脸上全是问号,都疑惑地看着他,难道他能掐会算!知道我们正要喝酒,特意锦上添花来送菜?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正要张嘴点明是谁送的菜。小姜来回扫了我们几眼,也不绷住吊胃口了,扑哧一笑说道:“齐哥中午上来了,本来是请你们几个还有主任去喝酒,你们几个还没回来。我送主任回来时,他特意嘱咐我,拿点下酒菜给你们捎上来。多少是个心意?”。
    听了这话,我暗自点头赞许!自从那次齐老大轮着铁镐,几下子就平息了一场要出人命的打斗,我就感到此人将来能成事,一定是个人物!是个爷们儿,想成事,吐口吐沫就是个钉!说过的话一定要兑现,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得闯!其实刚才我已经预感到,菜是齐老大送来的,只不过赶巧今天老李突然心血来潮,豪气大发,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要喝个痛快而已。小姜说的“你们几个”,我和长青心里都清楚都是指谁,老李自然也明白。小姜虽然也没拉下他,出于处世的圆滑也冲着他一起说的,但是老李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盖这种尴尬,老李一把拽住小姜的胳膊,不容反驳地说道:“你今天还想走?过来一起喝!”
    “好酒得有硬菜啊?我再去齐哥那里弄俩好菜!”小姜又闻了闻桌上的酒香,实在是经不住诱惑地说。说完他挣脱开老李,扭头去弄硬菜去了。
    没有酒杯,也没有盛酒的碗啥的,我们把酒倒在了饭盒盖里。这酒实在是太香了!又窖藏了多年,倒出来既清洌又浓稠,香味扑鼻,绵长又不浓烈。倒完酒,我们都把各自的菜盒打开了。
    “我带的蒜毫炒肉。”我说。
    “我带的摊鸡蛋。”长青说。
    “我带的你们就没口福享用喽,是肉豆腐!难得美味啊?”老李特意把他的菜盒推到我们眼前说。他的菜盒和饭盒一样大。
    冷眼一瞧,他菜盒里装的确实像豆腐,白的,一块一块的,还颤巍巍的,但仔细一看竟然是满满的一盒白肉!什么都没加,看着连葱姜都没放!我和长青都十分诧异,如此美味儿,真的是一般人难以享用的。不过老李经常心血来潮,做出一般人想象不到的举动,所以我俩也算习惯啦,如果深究下去,也许得到的就是更古怪离奇的答案。
    “看看赖子带的什么?”长青打开赖子带的饭盒说。赖子今天就带了一个饭盒,应该是饭菜混装,都是现成的。饭盒的上面装着两张糖饼,下面是切的一节一节的像猪肥肠一样的肉段,但是闻起来没有一点肉香味儿。也可能这是最香的肉味儿,只不过我们以前从没闻过,所以无法辨别是啥味儿,到底是不是一种味儿?
    酒实在是太好喝了,我们都舍不得喝,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刚喝了一盒盖,赖子端着一个盖着盖儿的小锅走了进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几个这天闻着那小锅里的连汤带水好吃的菜,就觉得特别香!于是不约而同喊出同一句话来:“香!真他妈香!”
    “哎,哎,你们没吃我饭盒里的肉吧?除了我,你们谁敢吃啊?”赖子先是瞄了一眼他的饭盒,诡异地说。他把小锅放在桌子上,又得意洋洋地说:“小寡妇给杀的,炖的,那叫一个利落!最后又搭了一串松蘑!我今天可是赔了童身又犯损啊!吃吧喝吧,得领情啊?”
    “活干得利索!”长青冲赖子竖起了大拇指说。
    “哈哈。咱从小就练这个!你们一进屋我就摸到鸡圈那里,瞅准一个大的,一把掐住脖子!”
    “狗怎样?”
    “没问题啊!全行!偷鸡摸狗,撵鸭子,挖绝户坟,踹寡妇门,我都挺在行的!”
    “你这饭盒里是啥肉啊?”
    “人肉!”。
    我们几个一边瞎侃,一边喝起来,刚喝到兴头上,又听到小姜的摩托车声。过了一会儿,小姜也拎着两个绑在一起的饭盒,走进了屋。刚才他挣脱老李走了,我们还以为他找借口溜了,没想到他还真给我们弄来两盒好吃的,都是我们以前没吃过的硬菜!而且都是山里的野味,一盒袍子肉,一盒野鸡肉。小姜说这些野味本来是招待区里的头头们用的,可是他们怕人多眼杂,影响不好,都没来吃席。一来是这些野味放时间长了就变味,齐老大给至近的,帮忙卖力气的,大家都分了一点,二来也是我们几个实在口福不浅,赶上今天这个好日子,所以才能享用到难得一见的美味!
    好酒,好菜,好朋友,这天下午我们真是好好地大喝了一场!两瓶酒没够,又去买了两瓶,一直喝到天黑。原来老李的酒量也不小,估计一瓶白酒是放不倒他的,借着酒劲,他给我们讲述了一些光彩的和不光彩的往事。小姜也是粘酒就脸红的人,不过这天他也没少喝,也借着酒劲,给我讲述了转山沟里的不少奇闻异事。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男人们在一起喝酒可以增加对彼此的了解,不过酒局过后,有的越喝越近乎,有的却越来越貌合神离,成为永远的彼此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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