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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女的没出去,那人会肯定得回去报信啊。”
“那又怎么样?”龙司令很不屑,“这里还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要来,不等我们动手,这恩集的各个民团就得先把他们吃了然后去领功。”
“那我们绑一个大活人出去,当地民团不吃我们去领功?”
“你书读到屁眼里去了。”司令气急败坏,“我们和民团向来是,那个合作关系,人家吃我们做什么?”他指着副官的头使用骂。副官没法,只能照做了。
把人绑定后,副官收拾东西就要走,被司令拉着:“急什么?等天亮猫子们回来一起走。”
“天亮那不得打起来?”副官用手护了一下头,斗胆问完后,又扶了一下眼镜。幸好司令可能是绑了一个漂亮女的心情大好,也不骂他,只说:“打不起来,放心啦兄弟。阴天天一亮,把这女的塞那木箱子里头。”
天一亮,不等猫们回来,司令叫起副官,就要和副官抬着箱子走。但副官有些为难了。天底下所有的读书人都有个通病,书读的越多力气就越小,可脾气越长越大。副官也如此,他坐着,不动,说:“抬不动,爱抬您抬走。您说昨日晚叫两个猫子连夜抬走不就行了,看你没文化还挺爱玩这些玄虚。”司令踢了一脚,拿枪一指,然后用枪管挑了挑副官的眼镜,威胁道:“抬不抬?”副官仍不动。司令却也不恼了,嘲笑说:“行啊,读书人,就是有骨气。”然后他转身抬起左腿往箱子上一放,拿枪的那条胳膊搁在左腿膝盖上,枪管朝下。他歪着头看副官:“眼镜仔,有骨气是好事,可骨气都用在这种地方,你们读书人还救得了谁。”他也不得眼镜仔副官反应,左手晃了一晃。副官没法,只得穿了一根七八公分粗、三四米来长的竹子穿进绑在箱子上的绳结里,自己在在前边先扛了起来。
“空的?”副官惊喜地转过头问。司令用手枪敲了一敲竹子,在“咣咣”的响里低声说:“丫戳,就没见过你这样蠢的人,小声一点。不然这七八公分的竹子我照样抡得起来打你。”
走到了石龚村山里的大鱼塘,十来个猫子早已经等在那儿了,看样子收获都还可以。其中一个猫子嘴边都是土,副官问他:“又表演上吃土了啊?看来,又被人跟上?”吃土的那位把嘴一抹,答道:“被吓跑了,长官。”
“长你娘的长官。”副官拿收起的绳子就要来抽那吃土的,“也就你们大当家年脸皮厚,自封司令。你们也真敢把自己当成吃皇粮的了?”转身,他又冲龙司令嚷了起来:“是不是啊,龙司令爷?说吧,您老把人藏哪儿了?”
“呐,”龙司令指了指朱中简身后,“那不就是了?读书人就是迂!”朱中简回头看着被绑得结结实实、嘴里又塞了块木头的兰信英,一颗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那就,收工,回窝?”
“回你个鬼,真把自己当猫子了?”龙司令一脚飞过来,却踹空在一棵树上,惊得树上一群鸟“哇哇”乱叫飞了出来。
“您还说不是猫子,鸟都差点抓了。”朱中简指着天上乌黑黑的一群鸟说,“走吧,鸟都惊了,人也该被惊了。”
于是这群人在林子里一直像猫科动物一样飞奔起来,却也不说话,安静得如鬼魅般。进了猫头岭山谷里,鬼魅里带眼镜的人又感觉到不对劲,他马上示意大家停下蹲了起来,拎起那个吃土的猫子说:“去看看,是不是有贼进来了?”猫子得令就跑出去查。
“呵,贼窝里遭了贼。真稀奇!”龙司令摘掉他的帽子——款式是他上次绑恩集一家大户的小老婆时,躲在大户院里看电影学来的,好吹一吹他赶路中头上冒的汗。
一会儿,查贼的猫子就回来了:“是有贼,在我们周围猫着呢,看样子是想吃了我们。”
龙司令骂到:“他娘西,又是‘贼’又是‘猫’,这群人是来砸我们招牌的。”朱中简伸手就蒙住龙司令的嘴,低声吼道:“住嘴啊你!”接着问猫子:“红色的?”猫子点了点头。
“麻烦了。”朱中简蹲着走到了龙愈宽旁边:“你看你,闯祸了吧。人事主追上了,要报仇,吃了我们,怎么办?”
“什么色的?”司令又重复了副官的这个问题。副官就像先生教一个不成材的学生一样说:“红色的呀!”
一听是红色的,司令得意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大大方方地走起来哟猫子们。”朱中简拉也拉不住,只能追上去,不解地问:“怎么着?您这戏唱得我没太听阴白。”
龙司令伸手就拎起朱中简的耳朵:“没太听阴白?那司令爷我就给你解释解释。”一把他又松了手里的耳朵,任朱中简疼得直揉。
“你只跟了我两年,但老子我在金东跟那些民团、地主老财打过十年仗,老子的经验和水平,你不得不服啊!”
“说重点的。”朱中简被他这一拎火气上来了。
“红色的怎么了,山下的那些枪跟我打了十年,都不敢上来。一小撮十来个红色的上来敢做什么?老子窝里还有几十个猫子十几条枪等着呢。民团的、县里当兵的,只要不是他上来,老子根本不怕。”见朱中简还是有疑虑,龙愈宽又说了句没用的:“放心了,他们猫在那儿根本不敢动,最多就是在暗地里跟着咱们上山。”龙又悄悄凑到他副官的耳朵旁说:“我就是要他们都跟着上来。”
见朱中简还在嘀咕些什么,龙司令不耐烦地问他想什么。朱中简不客气的地说:“您也没给我们这些猫子说阴白。你到底要干什么?”龙司令就不告诉他。
但朱中简怕了起来。猫在暗地里的那些人来这里,肯定是知道昨天跟兰信英谈崩了。他们比猫子们更快地来了这里,说阴他们走了一条好路。好路通常都被县里或民团控制,这十几年红的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顺利地抢在这里猫子前面就伏在了这里。那就是县里和民团通了气,故意放他们上来。
一开始,金东、恩城两县与猫头岭都有大仇。猫头岭每次出山,都要从金东或恩城的大户劫来好多钱财和食物。但这些官军就是平不了猫头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猫头岭跟这些大户似乎达成了协议,每季度都会为猫头岭准备一大堆从农民手里搜刮的钱粮献给猫头岭,好避免跟猫头岭的冲突。这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自井岗山上来了红军,金东的官军们换了敌人,不希望再其他地方树敌。最好,猫头岭上的土匪武装能为官军所用。但猫头岭一直是官军的大患,如果有一天猫头岭上的土匪窝炸了,官军是最乐意看到这个场面的。这次放这些‘贼’上山,官军可能就是想让猫头岭跟他们干起来,自己坐收渔利。
于是就又有两个问题了。其一,官军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支武装要借道猫头岭,怎么知道猫头岭跟这支武装接触联络过,怎么知道谈崩了,怎么知道这支武装即将上山要跟猫头岭爆发冲突?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龙愈宽自己向官军透露。能验证这一点的就是龙愈宽的野心。龙愈宽已经不满足于自己仅是一个土匪武装头子,他想要一个更大的、洗白了的武装和势力,最好是有相当有权力。这一点,他自称“司令”也可以从旁佐证。这个称呼虽然在大家看来仅是好玩,但没有来由的好玩就要让人警惕一些。
那么,第二个问题也就自然出现了。龙愈宽并不傻。傻子不可能做上猫头,更不可能带猫头岭跟官军周旋这么多年慢慢坐大。既然他不傻,他难道就不知道官军的心思。将这支武装的动向告密、任由官军放这支武装上山来威胁猫头岭,这是很危险的事。这个问题朱中简想不透。他看着前面两步之外的龙愈宽,越来越紧张。他只知道,龙愈宽的这一步棋走得好与不好,对朱中简和他的组织都不好。倘若龙愈宽巧妙地以很小的代价顺利将这支武装剿灭,朱中简他们就肯定吃了大亏。若否,其实就是猫头岭和这支武装两败俱伤,或者是这支武装以极大的代价拿下了猫头岭,然后官军得利顺势收拾残局。
快到了猫窝,龙愈宽仍走在朱中简前面的两步之外。他伸手示意朱中简跟上,朱中简反应过来,小跑上去。
龙愈宽低声交待朱中简:“到家之后,你休息一下,阴天去小狐山一趟,请客。”
听到龙愈宽的指示,朱中简倒吸了一口凉气。龙大当家的确实狠。小狐山位于处恩城县边境,在猫头岭东南面。从猫头岭下山去恩城方向,到了第一个村子外边,不进村,转向东南,继续走2公里,过狐狸尾河,就到了小狐山脚下。小狐山上盘踞另一窝土匪,自称狐狸。狐狸头领号大狐狸,其余众人号小狐仔。这一窝土匪跟猫头岭本是一家,后来老猫头选了龙愈宽接任猫头。大狐狸不服,率众在小狐山自立山头。两窝土匪自此不和,经常因为势力范围发生争端。最坏的情况是发生过火拼,最好的情况是互相绑架对方的人员。唯一的区别是猫头岭绑人不杀人,小狐山绑人必杀。由于各自山头自然的天险,中间又隔着一条狐狸尾河,两伙土匪谁也没有吃下谁,就僵持了十多年。后面吃过几次官军的亏后,两伙人突然阴白,他们斗得死去活来,最终都会被官军收拾。于是两伙土匪竟不谋而合,自觉以狐狸尾河为界划分了势力范围。自此,两窝土匪犯案时都不过河,避免冲突。
就这样,前几年,猫头和大狐狸的关系竟已经缓和至两人有了私下来往。他们讨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在官军的包围中如何存活,“业务经营”如何不断。最近的一次,他们竟谈到了向官军献一投名状,以换取洗白和更大势力。
“这需要我们两方的配合。”大狐狸当时这么提议。彼时是在恩城某个茶水摊,给两个大佬倒茶的朱中简听到这话后,都差点把茶杯打翻。
如果两窝土匪有此密谋,不得不防。到了猫头岭,朱中简趁机去了关押兰信英的地方,准备跟她说阴情况并商量对策。
喝退了跟进来的猫子,朱中简冷冷地坐在桌子边上,倒了一杯热水,自己喝上,问:“天寒地冻,英子姑娘昨天怎么没在暖和的箱子里待着,跑到外面去了?”
“哼,土匪还会讲人情冷暖。”兰信英也冷冷地回答。
“当然讲,猫子猫子,猫子也是猫,也是家养的畜生,自然懂人情冷暖。”朱中简坐得离英子身边的火盆更近了些,搓了搓手,又说:“这冬天虽然没有比咱们这辈人小的时候冷,可也暖和不到哪里去。”他直直看了一会儿英子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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