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乱京华》第一百七十五章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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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了。”说到底，楚之承还是没有将天乾当成自己的家。小时候，在南宣，有父亲母亲叔叔伯伯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后来遇到了宁玉，他便以为他能找到家了。可是最后还是弄丢了。他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
    “那你，要留在这里？”宁玉看到了楚之承淡淡的笑容中深藏的无奈，人生于世，又有谁能随心所欲呢？
    “兴许吧。”楚之承抬眸略微看了宁玉一眼，便避开了目光。有些话，他想要问出口，却又害怕。这些年来，他虽然不在大梁，但也能猜到宁玉过得并不容易。就算有韩彻的维护，可是宫里尔虞我诈，总是难以避免的。况且那些本不是宁玉希望的生活，她又能得多少自在呢？
    可是楚之承也相信，宁玉想要离开，绝不会是为了自己。她若是能够为自己着想一回，当初也就不会跟他离开坐忘谷了。
    “准备什么时候回宫？”楚之承想了想，没有称呼“娘娘”。
    “不回去了。”宁玉瞧见楚之承有些惊讶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开玩笑的。”
    楚之承的嘴角僵了僵。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了，沉吟良久。
    “如果我说，让你带我离开这里，你愿意吗？”宁玉收起了笑容，她望向楚之承的眼神，似乎带着一分期待。
    “我会。”楚之承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看向了宁玉，十分郑重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这么做了，天乾可不会维护你。”宁玉嘴角动了动，她看着楚之承，似乎因为听到的这个答案，既令她惊讶，又令她欣慰。就像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仿佛他们分开太久了。
    何止是不会维护啊，怕是连夜就要将楚之承是南宣遗民的消息传播出去，赶紧撇清了他和天乾的关系。
    “如果你想离开，又有什么不可以？”楚之承的眼眸似乎亮了起来，与此前都不一样了。仿佛只要宁玉点个头，他真的会不顾一切带她离开。
    “刚刚就当是我一时兴起，突然提起来了，楚公子不要介怀。”宁玉砰然一笑，随即站起身来，又变得客气而疏离。便转身要离开了。
    “阿宁！”楚之承喊住了宁玉，心情久久不能宁静下来，“如果我现在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宁玉头也不回，“不会”两个字说得尤为坚定，不带一点儿犹豫，“但是，谢谢你。”
    宁玉继续向前走去，“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难道你执意来到大梁，这个才是真正的原因吗？”楚之承望着宁玉的背影，满是凄楚，可是他无法向宁玉问出。他能做的，只有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段明冲将那封信交给了韩彻，韩彻终于忍受不了，来见了宁玉。韩彻从背后抱住了宁玉，“灵儿，留下来吧。我恳求你。”
    “对不起，我不是信守承诺的人，可是我无法想象，将来我找不到，看不见你的每一日，应该怎么度过。当初，是我把自己想得太洒脱了，也不想错失任何的机会，所以答应了。”
    宁玉当初是和韩彻有协议在先的。那就是三年之后，让宁玉自行决定去留。韩彻以为，有了阿琮，还有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日，这些点点滴滴，是能够留下宁玉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宁玉还是那么地坚决。
    “允珩，这条路，我们终究只能同行这一段时间。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你。”
    一个明知道自己会死的人，一个数着自己仅剩下三年寿命的人，要如何再分出心思，去爱一个人。替南宣昭雪，为南黎姑姑、父皇、沈涵姐姐报仇，已经是用完了宁玉最后的力气了，韩彻的深情厚谊，她又要用什么来报答呢？
    宁玉搂着元琮，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像是更小的时候，宁玉也是这样哄着他睡觉的。“娘亲，你要听故事吗？”元琮翻过身来，整个人趴在宁玉的身上，声音软软糯糯的。这几日他也没能睡好觉，心里总是想着娘亲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他很害怕，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抱着宁玉，才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阿琮会讲话本上没有的故事吗？”宁玉刮了刮元琮的小鼻子，笑着问他。
    “当然会了！”元琮想了想，笑着答应道。元琮笑着给宁玉讲起来了，这回可不是什么听了之后，就吃不下去饭的故事了。
    这几日，就让她好好地陪陪元琮。韩彻也知道宁玉是心意已决。自从韩彻认识宁玉之后，就没有见她为别人改变过心意。也许他真的不是那个可以让她回头的人吧。但是，他们两个能够相伴这一段时间，真正幸运的人是他才对。
    永元城，一年一度的百花节，偏偏今年到处饥寒，都见不到各种各样的花儿了。但还是要办这个百花会，好好地热闹一番。
    宁玉给元琮买了一个面具，是小老虎的，元琮也帮她挑了一个狐狸的。母子俩戴着面具，走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上，虽然没有前两年那般热闹繁华，但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叫卖声、笑声，宁玉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这边人开始多了，宁玉就抱起了元琮。才一个回头，就撞上了一个人。宁玉刚要抱歉，目光对上他的那一刻，嘴角扯了扯，眼中划过了一丝笑意，“你怎么来了？”
    韩彻戴着一个狐狸的面具，和宁玉戴着的这个刚好是一对。
    “爹爹！”元琮看到韩彻来了，兴奋地喊了起来。原本他还担心爹爹是不是会跟萧清姨娘过百花会了。
    “以前的百花会，我们不是都一起过的吗？怎么今年就忘了叫我了？”韩彻边说话，一边从宁玉怀里接过了元琮。韩彻抱着元琮，大步向前走去，宁玉看着他们父子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会心一笑。
    “娘亲！快来啊！”元琮攀在韩彻的肩头，大声地朝宁玉喊着。像是怕自家跟着的小孩子走丢了。
    “爹爹，我们等等娘亲！”元琮转过头来对韩彻说道。
    “好。”韩彻转过身来，朝着宁玉走去。宁玉便顺手在摊贩那里买了两个棉花糖。宁玉递给元琮一个小马形状的棉花糖，另外一个老牛形状的棉花糖就塞进了韩彻的嘴里。
    “娘亲，很甜。”元琮将手里的棉花糖又塞进了宁玉的嘴里。
    “是啊。”
    萧清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这样幸福的模样，为什么不能永远这样下去呢？就连她这个外人，都希望宁玉能够留下来。元琮快要睡着了，韩彻抱着他，轻轻地捂住了元琮的两只小耳朵。可惜了，他今天晚上没能欣赏到这满城的焰火。
    这时候萧清出现了，她也想让他们两个有机会能够单独说说话，“陛下，娘娘，如果放心的话，我带着元琮殿下先回去。保证安全地送到宫中。”
    “那就多谢了。”韩彻将元琮交给了萧清。宁玉看着萧清抱着元琮离开，眼中流露出来的尽是不舍。韩彻看着宁玉，抚了抚她的眉心。
    萧清抱着元琮走远了，这时候楚之承才出现。
    “楚将军，这满城焰火，是为谁而燃啊？”萧清看了楚之承一眼，却像是一下子将他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了。
    从前萧清还有些不解，明明宁玉都已经要嫁给当时的宥王了，楚之承还苦苦地守候，有什么意义呢？而直到现在，三年过去了，宁玉和韩彻孩子都这么大了当初在西沂，宁玉还是萧云湛的妃子，萧清不明白楚之承是以怎样的心态守在宁玉身边的。可是现在，她完全懂了。
    “就当为终将到来的春夏之景而燃吧。”楚之承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夜幕，只挂了稀稀疏疏的一片星星。
    韩彻带着宁玉爬上了城楼，从那个地方可以望向大梁的城郭，也能向下看到百姓们喜气洋洋的模样。宁玉看到城楼下百姓们欢乐团聚的模样，越发相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由此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韩彻看着宁玉，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眉宇间涂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但是很快看着宁玉是真的笑得开怀，他便什么都不想顾了，也渐渐地牵动了嘴角。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允珩。活在大梁三年的，是你的妻子秦婳，是南宣的公主沈灵，是阿琮的娘亲，却不是宁玉。”宁玉望着韩彻，眼中终于少了悲伤，更多可了些释然的笑容，“对不起，一直以来，我尽量，尽量想要不让你们难过，可我知道，我还是失败了。”
    宁玉了解韩彻，真正能让他放手的，也唯有她。韩彻立即抱紧了宁玉，就像是拥住了自己的一生。这是他此一生最宝贵的，最无可替代的啊。
    “参见陛下。”
    比武场上，韩彻将心中积压的怒气、怀疑一并发泄了出来。可是楚之承步步退避，并没有想要与韩彻交手的打算，“出手，不许留情!让朕看看你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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