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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数日,沈络三人来到当涂郊外,离应天府只有一日行程,三人的干粮已经不多,只得下船采买,上次离开秦淮,距今已近四年时间,不知老友们如今都过得怎样了。
这边沈络三人正在小摊处买些吃食,却只听得远处似有马嘶声逼近,片刻后远处人们便起了骚乱,只见三十余人骑马而来,带倒了沿路一大片小摊,齐妍儿突然叫道:“淫贼,拔都,咱们快跑!”
沈络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齐妍儿拉着往码头方向去,见拔都还楞在原地,齐妍儿道:“大笨熊你还不跑,催命鬼来了。”
拔都听后忽然醒转,扭头跟着齐妍儿一起逃去,一边跑一边问道:“齐,为什么要跑?”齐妍儿此刻气喘吁吁,根本无暇回答拔都的话。
可是人哪里有跑得过马的?三人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这三十来人的马队追上,沈络看出这队人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当下心中疑惑,自己与他们从未见面,更无恩怨,为何放着这么多人不追,偏偏追他三人。
这三十余人围成一个圈,将三人围了个密不透风,只见齐妍儿脸色惨白,拔都顺手抄起一根树枝,防备那群人来攻,沈络道:“妍儿,拔都,莫不是咱们又招惹到了强人?”
那队人马齐齐将套在头上的兜帽扯开,沈络分明看见那群人明晃晃的脑袋上只有一两根小辫子,竟全都是金钱鼠尾,虽穿着汉人衣服,但一目了然并非汉人,沈络大惊道:“满人!”
这已经到了南直隶省地界,满人不可能已经打到了这里,可为什么此地会出现满人,沈络却一头雾水。此时却听到其中一个带头模样的人说道:“齐佳,跟我们回去。”
这句话用满语说出来,沈络自然听不懂,只不过满语和蒙语有很多相似之处,拔都是能听出个大概,当那人说完此话,拔都便大致翻译给沈络听。
沈络此时一阵诧异:齐佳?谁是齐佳?待转头过去只见齐妍儿脸色惨白,摇着头向沈络身后退去。沈络心中暗暗惊诧,莫非他们说这齐佳就是指的齐妍儿?
沈络问道:“妍儿,谁是齐佳?他们说的齐佳是不是你?”
齐妍儿此刻慌了手脚,连忙摇头道:“不,淫贼,不是我,不是我,我叫齐妍儿,不叫齐佳。”
只听对方带头人又说道:“齐佳,你也太放肆了,阿雅回来跟舒舒尔合达说你跟一个汉人跑了,看来她说得没错,这就是那个汉人?”
沈络听后更加不解,莫非齐妍儿不是汉人?想到此处便开口问对方道:“你是谁?你认识妍儿?为什么叫她齐佳?她和你们是一起的?”
对方戏谑道:“哦?齐妍儿,这是她说的名字?难道这么久了她没有对你说?原来你一直被她骗了,哈哈哈!我今天就对你说罢,她不是什么齐妍儿,她的真名叫齐佳·善多扎英,她父亲齐佳·舒舒尔合达是咱们正红旗甲喇额真,那个阿雅你应该也见过了,喀尔拉哈·朵丽阿雅,这是她的全名。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正红旗甲喇额真——萨尔珠特·拜吉。”
这话是用汉语说的,虽说十分蹩脚,可是沈络听懂了,此刻沈络面如死灰,转头看向了齐妍儿,问道:“妍儿,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一直在骗我?”
齐妍儿已经快疯了,不住地摇头,歇斯底里道:“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叫齐妍儿,我不是什么齐佳!”说完她眼中充满了血丝,向拜吉问道:“阿雅在哪儿?她出卖我?”
拜吉满脸不屑地说道:“阿雅?被关在盛京地牢,舒舒尔合达说了,一日找不到你就关她一日,固山额真命我带人出来找你,整个南直隶省都有我的人,没想到我却是第一个找到你的,跟我回去罢,再不回去,阿雅怕是不行了。”
齐妍儿大叫道:“我不回去,你告诉我父亲,就当女儿死在外面了,你告诉他将阿雅放了,若是阿雅有个三长两短,我恨他一辈子。”
拜吉听后恶狠狠道:“齐佳,你不要逼叔叔动手,固山额真喜欢你,回去嫁给他做妾,一辈子荣华富贵,有何不可,别忘了,当初你哥哥布色赫是他提拔的,也是看在你哥哥才让你父亲当了额真,你要是不回去,你的家族怕是就完了,我没有带你回去,我也要完了!”说罢便命身后一侍卫策马上去抢人。
沈络此时已经快要昏厥过去,如发了癔症一般,鼻涕涎水一并往下流,嘴里喃喃说道:“你骗我!你骗我!”
拔都见状不对,沈络和齐妍儿此刻一个痴一个傻,看见对面策马来人,便登时蹲下,手中粗枝在背后绕了一圈,使了一个棍扫千军,只听“咔嚓”一声,马儿两只前腿骨头被齐齐打断,马背上那人来不及卸力,被甩出去两三丈远,重重跌在地上,摔得浑身骨骼脆响,一动不动眼看就不活了。
拔都见二人仍是那模样,急得大声叫道:“齐!沈!”
拜吉见顷刻间就死了一个侍卫,脸色急变,连点了五六人上前,那五六人得令,纷纷策马上前,四个小心牵制拔都,另两个人一个提刀去砍杀沈络,另一个冲向齐妍儿就要抢。
拔都分身乏术,一边防御一边呼唤沈络二人,那人策马到了沈络眼前,一刀砍中了沈络右胸,霎时间鲜血喷出,沈络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拔都双眼通红,一棍敲在一个马头上,那满人连马带人摔在地上,一个闪躲不及被自家人的马蹄踩了几下,拔都见有空档,捡起大刀冲上去就追着砍中沈络之人就要杀。
毕竟一人难顾四方,齐妍儿还怔怔在原地,见沈络被砍翻在地不知死活,大叫一声:“淫贼!”这二字刚叫嚷出来就被侍卫抢上马去,拔都心中一慌,失了戒备,背后重重吃了一刀,疼得差点儿没有拿住兵器。
那群人见已经抢到齐妍儿,见己方已经一死一重伤,拜吉知再战或许还要折损人手,便命令众人停下。
众人得令回到马阵中,全副戒备看着拔都,双方此刻都有些骑虎难下,拔都想要去看沈络伤势,马阵就往他那边收缩,待他重新戒备便又拉开距离。满人马阵想要撤离,却看着己方还有二人躺在地上,无论死活,他们不能扔下,此间进也进不得,退更退不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拔都想要去抢下齐妍儿,却怕离开了沈络附近满人会冲他下手,此刻沈络不知死活,万一还活着,万万再承受不住一刀。
拔都急得头上直冒汗,却又拿此刻没办法,双方僵持在一地,相互干瞪眼。
两盏茶功夫,只听拜吉道:“蒙古汉子,我们再僵持下去,怕是那汉人要死了,不如我们放了你们,你带他去治伤,我们也带回自己人去治伤,如何?”
拜吉这样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死了的暂且无妨,无论拖延多久他都是已经死了,只是这边还有一个重伤的,若再不抢救,怕也是活不成了。
拔都看了看齐妍儿,又看了看沈络,见对方马阵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只能把心一横,决定先救下沈络再说,齐妍儿回去还能再找到,人死了就一切休矣。
拔都向拜吉问道:“你们哪里去?”拜吉鄙夷一笑,说道:“盛京,恭候二位来抢人。”
听到这话,拔都点点头,冲到沈络身边将他抄起来,飞快逃离了此地。那马队中一人道:“额真,不去截杀?”拜吉说道:“既已约定不再斗杀,就放他们走,反正齐佳已经抢到,等回了盛京谅他们也翻不起沙尘来,咱们先救人,你们两个,带上他们俩,咱们回去。”
话说这边,拔都背着沈络一路快跑,一个胸口受伤,一个背后受伤,这一跑起来二人伤口紧贴相互磨擦,疼得拔都气都快喘不匀,只是拔都此刻只能抢时间,不敢有一丝慢下来。
当涂西郊诸水相会处有一处城门,城门外有一片房屋,因为是码头关系,这里的房屋数量竟不输城内。
拔都背着沈络跑了一二百丈,来到这城郊市集,终于在一处僻静小巷发现一个医馆,拔都冲进医馆大喊道:“医生,救伤!”
医馆中的众人见两个血葫芦,不禁都吓了一跳,那医生还在为其他病人瞧病,见这情况飞快冲上来,将拔都带到一个隔间里,拔都刚把沈络放下,那医生就赶忙查看伤口,检查心跳与脉搏。
片刻后,医生摇摇头,指着沈络对拔都说道:“汉子,我看还是先救你罢,这人被砍中右胸,虽未伤及脏腑,可刀劈入骨,无论救与不救都不好活啊。”
拔都听后立即跪下,道:“医生,请先救他,他不能死。”
医生闻言,长叹一口气,说道:“那我尽力而为罢,你先出去,让我那学徒帮你包扎伤口,我这就医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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