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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藤鞭又韧又硬,当初在沈阳城时,见过和岳络府的下人被笞刑的情形,此刻这藤鞭打在自己的身上,才知道那群下人的惨叫声后头是有多么痛苦。
一顿笞杖下来,沈络后背已是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地被人拖下来,却没有直接送回营房,而是送到了惩戒房中思过,听说这是赵小敏的意思。
沈络趴在惩戒房草床上,军医已简单处理过,此时的他只觉整个后背火辣辣地疼,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一般。初入军旅,就成了这幅模样,看来今后还得受不少苦难,也不知自己的父亲是怎样坚持下来的。
惩戒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沈络艰难地将头偏过去,只见赵小敏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坐在草床的床角,看了沈络半晌,才开口说道:“沈络,恨不恨我?”
沈络本想摇摇头,可轻轻一动,便疼得自己龇牙咧嘴,索性就趴着不动,只对赵小敏说道:“将军说笑了,沈络初来乍到,很多地方都不懂,这一顿打,也是沈络自己要来的,和将军又有什么干系?今日将军能够一视同仁,今后沈络在军中的路也好走一些。”
赵小敏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沈络,今日之事你并没有错,可你知道隐忍,这就是最宝贵的,从前也有过刚入军营便得到小旗甚至是总旗的位置,也招过许多人的恨,可许多人就仰仗着自己刚晋升的位置,飘飘乎不知所以然,与来闹事的人针锋相对,却不知这样早就埋下隐患。升迁路上,本就会遭到很多人的质疑和不满,些许隐忍,会对你今后大有裨益,你今日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证明左将军没有看错人,史大人也没有看错人。”
沈络不知这赵小敏为何会知道自己认识史可法,更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是史可法向左良玉引见的自己。看着沈络不解的模样,赵小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方才是我不在这边,否则岂会让你们这样闹起来?那你又猜猜我是为何不在这边的?”
不等沈络回答,赵小敏继续说道:“早间将军营各处安顿好之后,千户以上便去了左将军的府邸商量军机,其间左将军已经将京城尚书府里的故事说与我们听了。你与左大人同车入城之时我就注意到了,这般礼仪可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果然,你可真不是一般人,方才面对如此冤屈,竟能表现得这般泰然自若,更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沈络听后,无奈地苦笑道:“将军过奖,沈络就是一般人,否则就这区区十藤,便将沈络鞭打到趴在此处奄奄一息,若非寻常人,为何现在沈络依然不能动弹?”
赵小敏听沈络这话,笑道:“终究还是有些怨气,这也难怪,我这里有一瓶金疮药膏,你且收着,等会儿你再好些,我便差人将你送回营房去,每次军医来换药之时,让他将这些药膏混合其他药物涂抹在伤口上头,保你过几日就能完全康复。”说罢,赵小敏从里衣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出来。
沈络看着赵小敏手中的小瓶,说道:“将军,这金疮药膏是单单给沈络一人的,还是方才受过笞刑那几位都有?”
赵小敏听后疑惑道:“这药膏何其珍贵,怎么可能每人都有,他们有其他军医照料,休息过几天就能下地了,这一瓶是我的私藏,单独给你一个人的。”沈络听这话,便又说道:“那将军还是请将药膏收回罢,恕沈络不能从命了,若是受了这般特殊照顾,只怕是今天这顿打沈络得白挨。”
赵小敏看着沈络,笑道:“我看他们谁还敢?今日本不是你的罪,却因为我要照顾他们面子,才让你与他们一起挨了罚,若是这一点都看不透,他们也就再也呆不住这军营了。”
赵小敏说罢,将那金疮药膏放在沈络床头,便转身离开了惩戒房。沈络看着眼前那瓶金疮药膏,便伸手过去,揣道了自己的荷包里。
数个时辰后,门外响起了酉时三刻的军鼓声,于此同时,惩戒房的房门洞开,从外头一拥而入几个军士,看这身行头,沈络知道,那是监军营的弟兄,早晨那顿打,也是监军营在执行,所以沈络记得清清楚楚。
那几个监军营的弟兄小心翼翼将沈络从草床上抬下来放到板床上头,将沈络抬回了他自己的营房当中。
一到营房,沈络依旧被人抬上通铺,自家小旗也吃了饭回来,一并带来了一份伤病员餐,也就是将寻常军士吃的稀粥白馍罢了,如今战事吃紧,国库空虚,从前每日还有的肉糜汤也要五六日才能吃上一回了。
沈络趴在通铺床沿,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看得营房中两个小旗的人都有些不落忍,其中一人坐在沈络旁边,说道:“小旗,我有些不明白,今日这事本就是他们那几个厮来这边闹事,你为何也要将罪名担下来?白白挨了这顿好打,连中饭也给罚没了。”
沈络看着那人,他看得出来,他是早间与那陈大头对峙的时候,挡在自己和陈大头之间那两人当中比较粗壮的那一个,沈络也没回答,只对那人问道:“好兄弟,今天早间多谢你们俩帮我出头,我叫做沈络,你们怎么称呼?”
那人说道:“回小旗,我叫做石放,他叫做李继芳。”石放说着,指了指另一个瘦弱一些的,沈络向这两人抱拳,李继芳也向沈络回了一个礼,说道:“在下李继芳,见过小旗。”
沈络摆摆手,说道:“以后都是一个铺的弟兄了,别一口一个小旗地,以后咱们就以兄弟相称,石兄、李兄,你们叫我沈络便是了。”
这边几人正在客套,对面通铺的小旗官这时也从伙房吃了饭回来,见沈络在这边趴着,便坐到沈络对面,说道:“沈兄弟回来了?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那陈大头与我本是一个小旗,打仗也是不要命的,从军已经有三年多了,军功簿上记他斩杀敌军有五人,论军功资历,我皆不如他,他没有升上小旗,心中定是有些不满,这才找上门来闹事,沈兄弟不计较他的冒犯,还为他顶了些罪名,兄弟我在这里替他赔罪了。”
沈络见老雷这样,赶忙摆摆手,说道:“老哥哥别这样说,既然都是同袍了,今后要仰仗你们的地方还有很多,沈络刚来,军中的很多规矩都不懂,还要劳烦哥哥多指点一二,敢问怎么称呼老哥哥?”
那老雷听沈络三言两语便将早间的事情略过,心中对沈络的印象更加好起来,抱拳道:“我叫做雷欢,来军营也只有两年时间,指点不敢当,沈兄弟以后和他们一样,叫我老雷就好。”
见沈络还想要说些什么,李继芳却将晚饭往沈络手边带去,说道:“小旗,饭都快要凉了,你先吃罢,吃过了咱们弟兄再好好叙一叙。”
雷欢见状,一拍脑门,说道:“哎呀,看我这脑子,老弟还没吃完东西,让我这耽搁得,快些吃罢,吃过了弟兄们还要把碗带去伙房呐。”
沈络听后,也不再说话,只“嗯”了一声,便狼吞虎咽开始吃起来。
随后几天时间,沈络依旧趴在床上,每日等待军医换药。不得不说一声,那赵小敏给的金疮药膏疗效的确不错,才三五日,沈络便大好了,除了后背结痂处时常瘙痒难耐,却再也没有了疼痛的感觉。
这期间,沈络将那瓶药膏分做了好几份,自己只留下一份,其他的几份沈络交给了雷欢,让他带去分给了那陈大头几人,雷欢见沈络如此不计前嫌,心中顿时增添了几分敬意,只是沈络自家小旗的几个人却有些介意,明明就是那几人将沈络害成这般模样,沈络却这般维护他们,让这边的几个弟兄有些看不懂。但另起一说,沈络对待他们都是这般,那今后对自家弟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这却让他们对沈络更加信任了些。
又过了三五日,沈络背后的痂已经完全大好,该是投身训练的时候了,晨时五刻,帅台鸣锣,营中六千人闻声起床,到校场点兵,只一刻钟,校场便整整齐齐站满了人。
另六千人早已在几个时辰前就已经拿起兵器,依次去往城中各处换防,夜巡的六千人也早已在换防之后回到营房休息,沈络便在今日训练的六千人之中。
赵小敏在那日之后,被提升至指挥使副将,依旧留在本卫当中,这一卫,便是山西精锐之一阳泉卫。
训练分百户进行,每一个百户为一个准队,下辖两个总旗,每个总旗下辖五个小旗,百户合便能聚成千户,散则可分为小旗,每一卫有枪盾、刀牌、长枪、火铳等武器,沈络所在百户便持枪盾,在阵战之中能攻能守,是压住地方阵型的主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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