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断江山》第二卷:官海风雨第六十三章:国内变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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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浼不当回事,他的那些部下,可都暗自嘀咕,满营人心浮动,有的人私下底打点行李,已经做好了各奔前程的打算。
    五更时分,沈浼好梦正酣,有人来敲房门。沈浼一惊而醒,然后听得他的老仆颤抖的声音:“大帅,多大人已经进了中门,他,他是来传旨的!”
    沈浼懵了:这个时辰来传旨?
    他再迟钝,也晓得情形不妙。勉强穿戴齐整了,来到大堂。只见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胡柏草的兵。刀出鞘,如临大敌。
    胡柏草站在上方,面无表情。
    沈浼心底哀哀地叫了一声,腿一软,便在香案前跪了下去。
    胡柏草取出上谕,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宣旨。他其实不识汉文,都是幕僚事前教他念熟了,背诵而已。
    “谕内阁:前因陕西羌乱猖獗,特命沈浼以钦差大臣督办陕西军务,责重任专,宜如何迅扫贼氛,力图报效?乃抵陕已经数月,所报胜仗,多系捏饰;且纳贿渔色之案,被人纠参,不一而足,实属不知自爱,有负委任!沈浼着即行革职,交胡柏草拿问,派员迅速移解来京议罪,不准逗留。胡柏草着即授为钦差大臣,所有关防,即着沈浼移交胡柏草只领,所部员弁兵勇,均着胡柏草接统调遣。钦此!”
    上谕宣完,沈浼已浑身筛糠,汗出如浆。他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罪臣……领旨,谢恩。”
    胡柏草心中感叹:这哪里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沈浼?
    但这个时候由不得他怜悯犹豫,胡柏草一挥手:“去官帽!”
    旁边有人立即上前,将沈浼的头上的大帽子摘下,胡柏草温言道:“把沈大人扶起来吧。”
    两个材官,一左一右,把沈浼一个肥大的身躯搀了起来。沈浼哆哆嗦嗦。总算勉强站定了。
    胡柏草说道:“奉旨办事。我也没有法子。”沈浼嘴唇嗫嚅了几下,刚想说点什么,胡柏草已变了颜色,喝道:“奉旨查抄!不许徇情买放,也不许骚扰内眷!违者军法从事!”
    沈浼大急,不知哪里生出来的精气神,突然手脚口齿都利落起来,对着胡柏草连连打躬:“胡帅。啊不,胡帅,胡帅!格外开恩,格外开恩!”
    胡柏草沉吟了一下,道:“给你十驮行李。”
    沈浼张了张嘴,想说:“这可不够啊。”但总算知道再说话只能自讨没趣,又把嘴巴闭上了。
    胡柏草知道他想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沈大人,你把你的那些个侍妾遣散几个罢。这样不就够了吗?”
    他本来还想提醒沈浼,特别是伪王的妻子。但此事敏感。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口来。
    其实不需要沈浼遣散,没几天功夫,他的那三十几个侍妾,带着各自的细软,大半走得不见了。旨意中并没有拿问家里人的话,胡柏草也不去管她们。
    那个伪王的妻子,倒是没有走掉。
    中枢处知道沈浼已经拿下,便催促胡柏草将犯官从速递解进京。
    于是眷属坐车先走,沈浼的那个老仆跟着。胡柏草派了兵护送,不过只限于陕西境内,出省后胡柏草的兵就要返回,余下的路,得自己走了。
    沈浼做了八抬的绿呢大轿,轿杠上栓了一条铁链,接着启程。押解官是一个校尉,临行前胡柏草密密地叮嘱了一番。
    一路上,押解官兵只是严密关防,沈浼不能自由行动,但生活起居完全不受干涉,甚至可以会客。
    这给了沈浼很大的精神上的支持,落难之际,故人不弃,是最大的安慰和鼓励。沈浼渐渐地从几乎崩溃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又有了曾经的统兵大员应有的从容沉静。
    后来,一些以前跟过他、又因为种种原因离去的前幕僚也寻了过来。
    其中一个,叫蔡光听。
    此人进士出身,原来在京中做翰林,实在受不得清苦,乃投入沈浼幕中。蔡光听做事,有人认为虚妄浮夸,但他疾声厉色,坐言起行,自有一份狠劲,很对沈浼的胃口。原想好好保一保他,但蔡光听忽遭丁忧,被迫留京守制。沈浼给了他一些接济,其余的只好暂时放开手了。
    两个人失去联系很长一段时间,在这种境况下重逢,都感慨万千。
    蔡光听忧满之后,离京到处“找机会”,但他再也没撞上像沈浼那样欣赏他的主家,反而不止一次被人厌恶甚至驱赶,因此也是一肚皮的牢骚。此时和沈浼两个对酌密言,故人情殷,都犹如空谷闻足音,大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
    沈浼一如既往痛骂齐王,蔡光听却说道:“沈帅,中枢诸公里虽然有人嫉贤害能,但朝廷对你,还是大有余地的。”
    沈浼眼睛一亮:“梅庵,这话怎么说?倒要请教。”
    蔡光听说道:“沈帅请想一想,你遭事以来,胡帅对你,是否格外优容?种种措置,恐怕不是多某一己所能决定的。”
    沈浼细细地想了一番,点头道:“你说的不差。难道有人良心未泯?”
    蔡光听冷笑道:“只怕无关‘良心’事。到底是沈帅你的本钱厚,有人手头紧,不能不对债主好脸色罢了。”
    这个比喻很有味道,但沈浼还想不明白,说道:“妨直言!”
    蔡光听以手指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李”字。
    这是指李霄。
    沈浼皱着眉,摇了摇头,说道:“不会是他,他没有这个份量。”
    蔡光听又写了一个“苗”字。
    沈浼苦笑道:“本来是一招好棋,可惜我落子太早。此时他和朝廷已经几乎翻了脸,我这儿哪里还说得上话?”
    蔡光听微微一笑,又写了一个“秦”字。
    沈浼瞪大了眼睛,突然一拍大腿,说道:“一字惊醒梦中人!梅庵,你这个字,万金不换!”
    蔡光听大为得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沈帅,‘这个字’回来之前,朝廷是绝不会对沈帅明诏处置的。‘这个字’回来后,朝廷倚俾正殷,他的面子,哪能不给?只要沈帅你人没有事,起复大用,那还不是随时的事情?”
    沈浼连连点头,也压低了声音:“受教,受教!我这个侄……嗯,‘这个字’,确实是个讲情义的。嗯,大有可为,大有可为!”
    蔡光听道:“‘这个字’一回来,我便登门拜访,沈帅且请忍一时委屈,静候好音,自有海阔天空一日的。”
    两个人又密密地议了很久。
    临告辞的时候,沈浼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蔡光听,说道:“京中米珠薪桂,居大不易,这点钱,贴补家用,你别嫌少。”
    蔡光听接过,定睛看时,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蔡光听这辈子手上就没入过这么大一笔钱,眼圈登时红了。正想说点什么,沈浼已经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说道:“你我的交情,可不能说什么见外的话!”
    蔡光听走后,沈浼非常兴奋,坐不下来,绕室缓行,很想做一首“孤愤客旅”之类的诗。正有了两句,突然门外一阵喧哗,然后他那个随眷护持的老仆冲了进来。
    沈浼看时,不由大吃一惊。这位老仆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迹,身上的衣服也撕破了,都是尘土泥浆。
    沈浼暗叫不好,老仆“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哭道:“大帅,行李和几位侍妾,都,都被何三国抢走了!”
    沈浼晴天霹雳,目瞪口呆,滞得一滞,才颤声问道:“不可能!”他还抱着一丝的侥幸。
    老仆哭道:“是真的!”
    沈浼五内如焚,愣了半响,
    大声道:“拿纸笔来!何三国!他纵兵殃民,土匪!土匪!”
    一个幕僚赶忙过来劝解,说恶行是何三国所为,还是先写信向胡柏草申诉,如果要不回眷属行李,再参他不迟。
    沈浼颓然坐下,道:“唉,我方寸已乱,就照你说的办吧!”
    于是写了信,交给一位校尉,又送了他二百两银子,嘱他面呈胡柏草。信中话说的很重:如果没有切实的回音,绝不再往前走,“义不受辱,有死而已”。
    那校尉不敢怠慢,布置好关防,上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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