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大结局上篇[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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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西暖阁。
    行至启祥宫前时,但见司礼监田义,秉笔太监陈矩,英国公张维贤等都站在宫门前,三人见了林延潮一并躬身行礼。
    林延潮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恢复平静。
    他看向众人突问道:“慈圣太后,中宫,皇贵妃为何不在此?”
    田义道:“慈圣太后早上来过,已是回去,至于中宫,皇贵妃具在病中。”
    林延潮对田义道:“今晚大家留在启祥宫,诸位务必照看好恭妃,太子,诸王。”
    “谨遵次辅钧命。”
    “那次辅今夜何住?宫里此刻不能没有人主持大局啊!”
    林延潮道:“隆宗门外有处值夜太监住宿的屋子收拾出来,今夜我们几位辅臣就住在这里,眼下要立即出宫。”
    三人闻言一并称是。
    林延潮大步行去,陈矩亲自将三位阁老送出仁德门外。
    快要出宫门时,陈矩忧心忡忡地道:“国祚更替,既是皇上之家事,也是天下百姓之事,三位老先生受顾命之任,这千斤重担皆系于三位老先生身上了。”
    林延潮停下脚步,却见身旁沈鲤已决然道:“国家大事,旦夕不测,然而天子既以国家托我等,仆必不负所托,将来书之史册时,莫谓朝廷无人!”
    陈矩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林延潮看着沈鲤点了点头,然后向陈矩拱手道:“陈公公,照顾好皇上宫里,告辞!”
    陈矩目送林延潮走出仁德门,顿觉大事已定。
    众大臣们见林延三人潮走出仁德门一并都围了上来。
    “皇上如何了?”
    “太子呢?”
    沈鲤,朱赓在一旁以林延潮马首是瞻,林延潮道:“仆与两位辅臣已见过皇上,太子,皇上龙体微恙,但精神尚佳,方才金口圣断,仆与太子,诸王皆在一旁。”
    闻此众大臣们都是长出了一口气。
    林延潮目光扫过众臣,此刻他以不容商量的语气道:“今夜仆会与两位辅臣于宫中宿直,大九卿皆歇于朝房,各衙门必须有一半以上官员值夜,诸位口风毋须严密,切勿透露半字半句于外人,即便是骨肉至亲。”
    众臣一并称是。
    “另全城戒严宵禁,从今日起提前一个时辰关闭城门,没有兵部衙门的批文,宵禁之后任何人不许出城。各自散去吧!”
    “是!”众大臣一起称是。
    众人走后,沈鲤向林延潮问道:“为何不说改矿税,废织造烧造之事?”
    林延潮笑对沈鲤道:“这先不急,我等先去内阁拟旨。”
    就在林延潮去拟旨之际。
    启祥宫暖阁里,天子屏退左右,只留下太子一人。
    皇太子看着半睡半醒的天子,也不知说什么。
    这时天子缓缓睁开眼睛道:“长哥!”
    “儿臣……儿臣在!”皇太子有些手足无措地道。
    天子看了皇太子一眼,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儿子,在他面前都是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哪里有一点为君的沉稳。
    天子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皇太子道:“已过了酉时。”
    天子侧头道:“朕这才没睡了多久,大臣们呢?”
    “回禀父皇,几位勋臣与王世扬今晚守在西山。几位辅臣宿在隆宗门外侯旨,其余廷臣都在宫里宿直。”
    天子稍点了点头。
    “父皇,内阁草拟的圣旨已是送来?”
    天子微微一笑道:“他们这是怕朕反悔啊……”
    天子道:“这些大臣们你若事事顺着他们意思去办,他们就会骑到你的头上来,但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最多也就被骂几句罢了。”
    “是,父皇。”
    “你肯定会问,朕为何今日教你要君臣共治,如今又出尔反尔。朕问你一句若你当皇帝,压得住林延潮这几位辅臣吗?”
    “儿臣,儿臣……”
    天子不等太子回答道:“内阁的拟旨在哪?”
    皇太子双手奉上,天子勉强起身看过后道:“让田义批了吧。”
    皇太子一脸不明所以。
    “天子可有恩于人臣,人臣不可有恩于天子,今晚你拿出列朝实录,将刘健,杨廷和,徐阶,高拱,张居正的事好好看看,再好好想一想,就明白朕的话了。”
    隆宗门外堂内。
    林延潮与沈鲤,朱赓都坐在其中。
    阁吏都给三人铺好了床及厚被子,但三人却无一人会在今夜在这里入睡。
    期间沈鲤道了一句:“皇长子母妃,在宫外毫无背景,但皇贵妃的父兄都在外朝做官,虽说没有操权,但在朝中总有交游,不可不慎啊。”
    林延潮则道:“方才中宫,皇贵妃二人都不在启祥宫,唯独太子与恭妃在内,可见在天子早有安排。”
    沈鲤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次辅早已洞悉一切,如此沈某就放心了。”
    林延潮则道:“是圣明天纵无过于陛下才是。”
    当下无话,到了中夜时,三人都喝了一碗参茶,继续强撑下去。
    所幸宫里也全无动静。
    到了次日清晨,沈鲤与朱赓毕竟都上了年岁,依在桌案上小寐。
    至于林延潮则与阁辅印信寸步不离,坐在椅上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这时叩门声响起,沈鲤,朱赓都是立即睁开眼睛。
    林延潮沉声道:“进来。”
    但见是秉笔太监陈矩入内进来,三人先看他脸色但见无恙,都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昨晚睡了半宿,早起还喝了小半碗粥,具体如何还要等太医诊断。”
    沈鲤,朱赓闻言都是露出喜色。
    林延潮早有意料地道:“皇上景福无疆,必能逢凶化吉。”
    三人沉默一阵,陈矩笑了笑道:“这是圣旨,还请三位辅臣过目。”
    林延潮当即捧旨过目,朱赓,沈鲤在旁则小声诵读。
    读毕,沈鲤朱赓都是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来。
    林延潮对陈矩道:“臣恭读圣旨,不胜喜悦,昔人主有发一善言灾星退去,况陛下此旨诸弊具除,百废具兴,收尽天下之万善。百姓欢然若更生,天下必从之!”
    见林延潮一顶顶高帽送上,沈鲤,朱赓都是微笑。
    陈矩走后,林延潮立即对阁吏道:“立即命六科廊抄至各衙门!”
    然后林延潮又对陈济川道:“你陪着去一趟,此事不可有半刻耽搁。抄发之后立即将原旨取回内阁。”
    沈鲤,朱赓都是佩服,林延潮真可称得上‘深悉天心’啊。
    又等了一阵,陈济川从六科廊将原旨取回。
    “那么圣旨是否送回阁内封存?”
    林延潮转头来道:“不,我等立即去午门朝房。”
    而此刻朝房之中,各部院大臣们昨夜是聚在了一处激烈地商量了一个通宵。
    诸如天子出殡之仪,太子登基典礼都一一作了计划,甚至连皇太子的《劝进表》也由礼部在草拟了。
    众大臣们议论了一夜,仍是精神抖擞,准备继续再打战好几个回合的样子。
    将来新君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免不了的,如何在新旧更替的风口浪尖中巍然不动,长保富贵,这几日的表现倒是显得十分关键。
    大臣们争了一阵,这时候朝房大门被推开。
    一道亮光照了进来,令人倍觉刺眼。
    但见林延潮走了进来,众人看林延潮一眼,心知昨日天子弥留时,召林延潮三人入内,这三位辅臣就是将来的顾命大臣。
    林延潮目视左右,当即道:“昨夜蒙祖宗社稷庇佑,皇上病情稍缓,此乃邀天之幸。”
    众大臣们闻言此刻面面相觑。
    林延潮又道:“昨日陛下病情回转之际,已颁下圣旨诏令,该矿税为商税,赋入国用,苏州织造江西烧造具停,镇抚司刑部凡系矿税织造烧造而问罪者皆赦。昔建言国本诸臣,都着复职。行取科道,具着补用。”
    林延潮说完,此刻满室皆山呼万岁!
    一时之间,大臣们恨不得奔走相告。
    林延潮见众人欢欣鼓舞地一幕继续道:“昨夜诸位也忙了一夜了,今日继续值守在此,另外从各衙门调数名二十三十四十岁的身强力强的官员来朝房候命。”
    众大臣们虽不知林延潮调年轻后生来朝房里是什么意思,但沈鲤,朱赓都明白林延潮的用意。
    众人在朝房里讨论了一阵。
    这时有人道:“宫里来人了。”
    有官员走到窗边但见果真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票太监。
    林延潮将诏书纳入大袖之中,此刻诏书已经传抄天下,早就木已成舟,谁也翻不起浪来了。
    就算天子要反悔,也要问一问在场官员们答应不答应。
    林延潮一手依在太师椅上,容色平静,朝官们皆立于左右,以他马首是瞻。
    领头太监走入朝房,连向林延潮磕头,官员们都是虎视眈眈。
    却听对方泣道:“林老先生,皇上他老人家……不行了……”
    哐当一声响。
    不知谁的茶碗失手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天刹时一暗!
    山已崩!
    宫阙震动!
    林延潮率领所有官员当即赶往启祥宫。
    到了宫门前,其余官员都留在宫外,林延潮带着十几名重臣进入昨日陛见天子的西暖阁。
    但见帷帐之内,天子已奄奄一息。
    昨日不见的李太后,王皇后,郑贵妃皆在阁内垂泪,唯独恭妃不在,太子,诸王皆是跪在一旁哭泣,此外还有田义,陈矩等人。
    林延潮赶到时,李太后正拭泪道:“皇儿不过四十岁,春秋正盛,为何哀家却白发人送黑发人?”
    众人一见林延潮,李太后自没什么好脸色,至于田义即对榻上的天子道:“皇上,林老先生来了。”
    林延潮步至天子塌旁。
    “皇上……皇上……”
    此刻天子嘴唇苍白,侧过头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缓了缓地抬起了手。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令人看起来却似如负千钧一般。
    天子对着林延潮,伸手朝皇太子身上点了点。
    林延潮会意立即大声道:“臣谨记圣命,太子乃仁德之君,必可治理好这天下,爱护好他的臣民。臣等必忠心辅助,至死不渝。”
    天子脸上露出欣然之色,然后又欲抬手,但已是绵弱无力。
    林延潮不知天子意指什么,当即将耳贴至天子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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