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第六卷许依龙虎借风云第七百章克绍箕裘(十)[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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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再要胡言乱语,牵累族中,便将你送去家庙好好修修口德!”说着叫众执事弟子将这泼妇叉出去,这边拍板决定三房分宗,从此几兄弟各不相干。
    诸事已了,沈理站起身来,向四周一揖,朗声道:“这十年来,沈家两场浩劫,皆因子孙不肖而起,教训惨痛。”
    在座不少人是经过这两场浩劫的,不免心有余悸,有了刚才湖大太太闹这一出,越发觉得此言在理,便齐齐点头称是。
    沈理又道:“昔《颜氏家训》有云,‘吾今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业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
    “而今,我沈氏也当有这样一部家训,依颜氏诸条、依大明律法、我沈氏族规写就,以教导子孙后世,不求出人头地、闻达于天下,但求懂得礼义廉耻,谨守国法家规,能尽忠尽孝、尽仁尽义!”
    族人纷纷击掌应诺:“正当如此!”
    *
    这一日,停灵七七已满,沈家宗房四房出大殡。
    但见白幡素服连片,压地银山一般涌出沈家坊。
    这一路上松江府知府、通判、同知、推官都设了路祭棚,其他知县、县丞、经历、知事设路祭桌、茶桌不等。
    莫说松江官场上有名有姓的尽数到齐,就是镇江府、杭州府等地也有人赶来。
    沈家如今数位高官,平素是巴结都巴结不上的,难得都回了松江,哪个不想来结个善缘。
    此外,沈瑞带兵协助这几府清剿了逆藩余党,到底出殡的是沈瑞生身父亲,也有不少不知沈家父子关系内里详情的人是来表达感谢之意的。
    这两日京中又有消息传来,王华王阁老以老病为由致仕了。
    这是摆明了给他儿子让路。
    待宁逆被押解到南京献俘后,朝廷论功行赏,王守仁凭借平叛大功,又有王华如此铺垫,想来必能一举入阁。
    别看沈瑞岳丈杨阁老丁忧了,这眼看他师父王守仁又成阁老了,沈瑞后台始终不倒,同样又有剿灭逆藩余党的功劳,只怕还能再升一升。
    故此这一日,从沈家坊到县城西门,这四里来长的路上,官场中人的祭棚、祭桌接连不断,甚至沈家各房亲族与姻亲故旧的祭桌都摆不下了。
    数百人的送葬队伍浩浩汤汤,途经一座崭新的石桥,有人不由奇道:“不是入夏发水冲毁了么,几时多的新桥?”
    便立时有人得意道:“就是这两个月抢着修上的,是源大伯娘的织厂捐出今年的红利来建的!”
    因此次送的正是“四房源大老爷”,便有上了年纪的人讲古,说起源大太太昔年种种义举,以及朝廷都认可,还赠四品恭人,赐牌坊等等。
    众人纷纷称颂不已,又有个年轻后生喊道:“这桥当叫‘贤妇桥’才是,好叫后人都知道源伯祖母的善举,也让族中多出些这样的贤妇才是!”
    这话落在路祭桌边一书吏耳里,立时便记在心间,想着回头定要与知府老爷禀报。
    这知府刚升来松江府不久,正是要和本地大族好好相处的时候,立碑“贤妇桥”不正是个好机会!
    距离县城五里外的西山阳坡是沈氏一族坟茔地,宗房一脉的坟地在西山中麓,往下放射状是内三房、山脚下是外五房。
    早有请好的阴阳先生,在福地位置着人打好九尺深坑,吉时一到,阴阳先生便会指挥杠夫“登坑下葬”。
    沈海这边因海大太太贺氏尚在,因此是他先入土为安。沈源那边则是要将孙氏起坟,将夫妻两个并骨重埋。当然,并骨只是灵柩在一处,并不会开棺。
    沈瑞看着沈瑾等撒土举哀后,几十杠夫们轮流填土,两刻钟不到就已掩埋好起好坟头,谁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一应仪式结束后,众人回程,便不聚在一处,三三两两各自回还,又有车马来接女眷们回去。
    沈瑞沈瑾等兄弟几人倒是并肩而行。
    沈瑾说起族学,他上次丁忧时便是接管了族学,此番准备照旧,更有了些新想法,一一说与沈瑞、沈理听。
    又有沈琴说起青泽书院、沈宝说起蓬莱书院种种,大家一起讨论起来。
    不一时又走到那石桥上。
    出殡时沈瑾这抗幡孝子是走在队伍前头的,又有锣鼓哀乐又有哭声,听不到后头那些窃窃私语。
    而这会儿安安静静的走来,便听到一些族人或是路人讲这“贤妇桥”,讲那沈门贤妇孙氏。
    今日看见孙氏棺椁时,沈瑾回忆起当年嫡母待他的种种好处来,那坟前痛哭,与其说是哭沈源,不如说是哭孙氏。
    这会儿再听这些人说来,心下五味陈杂。他知道这桥实际上是杨恬以孙氏名义修的。
    杨恬同族中表示,沈瑞继承的孙氏遗产织厂商铺,每年都会抽出部分红利来,以孙氏名义继续做善事造福乡里。
    而杨恬自己又同婆婆徐氏,连带何氏和琦二奶奶蒋氏,出银子修了华亭县几处路。
    松江府的积善堂,也是当年自山东登州府学来的,据说,就是杨恬所创。此番杨恬回来亦有大笔捐赠。
    而他妻子张玉娴呢,侯门千金,自命不凡,也开了织厂,却是想走贡品这条路捞钱,结果她大姐张玉婧那边冒贡品被查封,她才死了这条心。
    此次回来又听说陆家靠海贸发了家,便又想走海贸路子了,撺掇他也买商船。
    来来去去都是赚银子,从来也没想过捐银子积德行善。
    可他能说什么?
    说了,她一旦诘问他起复的银子从哪里出,他是根本答不出的。
    无论他想还是不想,岳家花了大笔银子为他谋官都是事实。
    扶着那桥栏石柱,沈瑾忽叹了口气,向沈瑞道:“是我无能,没给母亲一个更高的诰命。”
    当年孙氏就以“贤妇”被知府蒋昇请封为四品恭人了,而沈瑾这个儿子如今也只有五品,自是没有为嫡母请封低一等诰命的道理。
    沈瑞也是刚刚听到这“贤妇桥”的名字,不由大为震动。
    杨恬修桥铺路他是知道的,她在山东也是常做善事,回来松江要做些什么全凭她心意,沈瑞并没在意。
    不成想,眼前这,便是他先前一直寻找的“贤妇桥”。
    他也忍不住上去摸了摸那石柱,却已是想不起前世所见那桥是何模样了。
    那前世的种种,就像是水月镜花……
    正自恍惚,忽听得沈瑾这样一句。
    沈瑞看了看沈瑾,忽的一笑,道:“这是她自己赚来的诰封。没靠丈夫,没靠儿子,是她的善良,为自己,赚得诰封,光耀门楣,泽被子孙。这比什么都荣耀,不是吗?”
    他微昂着头,那语气里,带着无尽的骄傲。
    沈瑾一呆,他好像许久许久都没见过这样高昂着头、骄傲说话的二弟了。
    这些年,二弟始终是寡淡疏离,锋芒内敛……
    而那个倔强的二弟,那是多少年以前?
    是……嫡母还在的时候?
    便是背不好书,被先生训斥,也是不肯低头认错,即使委屈的扁着嘴,却也始终挺直腰背昂着头。
    那,骨子里的骄傲。
    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二弟说,“大哥你着相了。今日在娘墓前,想起许多旧事来。娘曾说,没有耕耘,勿谈收获。说大哥你能进学,也是经历十年寒暑,日日手不离卷,可敬不可嫉……”
    沈瑾呆呆看着二弟,又看了看石桥,目光透过桥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嘈杂喧嚣的声浪,望向远远一片浓翠的西山。
    慢慢的,他也笑了,点头道:“是,自己赚来的,才荣耀。”
    正说话间,那边驰来几匹快马,行人纷纷惊呼避让。
    直到得这边,人群密集了,一众骑者才翻身下马,其中两人将缰绳丢给后面人,气喘吁吁过来这边。
    其中一个正是长寿,另一个,却是刘忠的干儿子,刘祥云。
    长寿脸色极差,显然对刘祥云等一干内官当街纵马的行径极为不满,但又没法拿他们怎样。
    刘祥云则离着老远就向沈瑞抱拳行礼,到了跟前满口致歉,张口闭口本是来祭奠送殡的,不想路上出了点岔子耽搁了,赶紧就弃舟登陆,一路疾驰,没想到还是晚了,实在是大罪过。
    这话说的叫人怎么怪罪?非但不能怪罪,还得领情!
    不知道他特地跑到这儿来,是不是专门要将这出“遗憾没赶上送殡”的戏做足。
    沈瑞常与他们这些内官打交道,真是个顶个的是舌灿莲花,唱念做打一应俱佳,他都习惯了。
    忙扶住刘祥云,郑重致谢,又将其介绍给身边几人。
    沈理、沈瑾刘祥云都认识,含笑行礼问好。而对着没品阶的沈家族人,刘祥云倒没摆什么架子,颇为客气。
    既跑到这儿来了,便是没有让众人回避的意思。
    当着沈家人的面,刘祥云便道:“小的也是来报信儿的。好叫大人知道,万岁爷不日便到南京,要招沈大人过去呢。干爹让小的过来告诉沈大人,‘家中事情了了便启程吧’。小的也不敢多呆,这传完话还得赶回去……”
    这也是给沈家人话听吧?沈瑞心下腹诽。还怕他赖着不回去怎地。
    不过刘忠不会无端特地派刘祥云来说,想必还是有事,他还真得早日启程。
    因并非皇上口谕,只是刘忠的“转述”,因此一众人也不必行礼,只拱手道谢。
    沈瑞这是出来送殡,身上可没什么打赏的东西,刘祥云这样的身份也不是一块玉佩随意打发的。当下便去看长寿。
    刘祥云却凑近了些,嬉笑道:“大人别着急赏呀,待小的说完,却是要给小的双份儿的赏呐!”
    虽是靠近,他的声音却并不太小,还有意无意瞧了沈瑾一眼。
    “恭喜沈大人,不日便是通政使了!圣旨都拟好了,只等沈大人到南京便颁旨。到时候怕是轮不上小的来传旨,故此小的今儿先来贺喜好讨个赏。”
    沈瑞一呆,这种事刘祥云敢这样大喇喇说出来,便是准的了。
    他如今兼着礼部侍郎,正三品,通政使亦是正三品,从品阶上说并没有晋升。
    但,通政使是何等重要,大九卿,远非一个礼部侍郎可比!
    从前寿哥也曾说过想把他调回通政司,但,他从没想过再回去时会是通政使。
    他第一反应便是朝中又有什么大事了吗?王华致仕,杨廷和丁忧,若是王守仁入阁,另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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