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笏剑曲》正文第九九回四荆追凶误入彀中曹印行法泪斩爱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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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印久久不见皇上圣旨到来,猜知又有奸臣作梗,整日里长吁短叹,闷闷不乐。这日照旧携四荆到京城南郊体察民情,行至大红门外,忽见集镇上有一精瘦汉子横行霸道,声称自己吃汤圆烫了舌头,强要店主赔他三两银子。众人都指责那精瘦汉子横蛮,精瘦汉子骂众人道:“管你们什么事?”众人回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我们这镇上的人从来本分,未有像你这样霸道的。”那汉子大怒,咆哮道:“你们大家欺我一个人,还敢说本分?不赔也罢,让我打三拳折抵三两银子也行。”
    那汉子虽然精瘦,但出手极其敏捷,话刚说完,猛地打了汤圆店主三拳,将人打得口鼻血喷,一时昏了过去。
    既已行凶,众人齐刷刷地围了过来,那汉子一不做二不休,又推倒三四个人夺路而逃,众人追赶,复被他返身回来打伤数人。
    曹印见了大怒,喝令道:“恶棍,哪里逃?”曹印话一落音,四荆随即冲了过去。
    那精瘦汉子先前虽说逃跑,可时不时地折身回来殴打追赶自己的百姓,现在见四个穿官府的人朝自己奔来,顿时慌了神,像兔子似的撒腿狂奔。
    要是一般的公人,追了一阵追不上,多半就撒手不管退了回来,也是这恶棍倒霉了,偏偏遇到四荆,虽是不停地飞跑了十几里路,可四荆仍旧锲而不舍地紧紧追赶。
    那精瘦汉子回头看了看正朝自己赶来的四人,笑道:“人言曹公执法如鼎,果然。”复又脸色一沉,哀怨道:“唉!害此良臣,我江文必遭世人千刀万剐……”精瘦汉子惋惜一番,蓦然转身一跳,遁入丛林渺然而去。
    曹印见四荆追赶恶人去了,遂上前扶起被打晕的汤圆店主,那店主缓缓醒来,众人见他无事,都为之松了一口气,曹印安慰一番,亦朝恶棍逃跑方向赶去。
    追了十余里,忽见四荆押着四人走来,曹印近前一看,其中并未有方才作恶的精瘦汉子,怪问道:“那恶棍呢?他们又是谁?”
    荆悝道:“恩师,那精瘦汉子极为敏捷,我们追到南海子时却不见了他的踪影,正四处寻找时,发现这四人并非南海子的海户,却在禁园里偷摘红桃。”
    曹印见这四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不似歹人,遂道:“你四人看上去应是良民,可南海子乃皇家狩猎禁地,百姓不得擅入,你等怎可贪图一时口腹之快进园偷桃?你们好糊涂呀!”
    那四人辩解道:“大人,小人们冤枉,半月前有位官爷对我们说,皇上爱民如子,特许我们穷困人家进园摘桃,我四人家贫如洗,今日想去摘一筐桃子挑到集市上卖了,换些大米回家,不想比四位官爷误当窃贼给抓了起来。”
    曹印怒道:“国家法度即是皇上圣旨,臣民犯之,自当依律定罪,你四人既触法纪,当认罪伏法,祈求皇恩浩荡,从轻发落,怎可虚言狡辩,妄图开脱罪责?”
    那四人哭求道:“我等句句属实,不敢狡辩。”
    曹印问:“你们说是一个官爷告诉你们的,这官爷是哪个衙门的,叫什么名字,什么官职?”
    那四人道:“他自称是火器营参将,具体姓名不知,今日我四人进园,正是他开的门。”
    曹印大怒:“一派胡言,火器营参将专司京城守卫之职,怎会去管皇家猎场?”
    荆悝道:“禀告恩师,南海子后山小门上的锁被人撬开,分明是他四人贪利私闯进去的。抓人后,弟子听了他四人辩解,以防有错,特叫荆非去找了监管南海子的陈公公核实,陈公公说绝无什么允许百姓入园摘桃的圣旨。”
    那四人听了,不停地叫屈,曹印知是狡辩,遂不再搭理,命四荆道:“速押回去,交付五城兵马司依律严惩。”
    五城兵马司设东、西、南、北、中五部,南城兵马司吏目陈译受了四荆交来的案子,听说是盗窃皇家禁地南海子的桃子,不敢怠慢,即刻严审,四人交待一共摘了三次桃子。陈译将案情呈报指挥王会聪,王会聪道:“以大明律盗贼条,凡行窃三次以上者,斩,此案重大,当报兵部定夺,此四贼胆敢闯入南海子,必有同伙,须再严审。”是夜,王会聪叫来吏目杨檬、史明波对四人严刑拷打,不料四人抵死不承认盗窃一事,口口声声说是皇上允许他们进园摘桃的,王会聪大怒,令加大刑罚,将四人打昏了去。
    过了五日,四人依旧不招,王会聪正在恼怒,忽听杨檬报道:“衙门外有数十百姓喊冤,都说这偷桃的四人无罪。”王会聪怒道:“全给乱棒打出去。”说罢,即与杨檬、史明波来到衙外,令人持棒驱散众人,百姓哭天抢地,不少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十余人重伤不起,被衙役们拖走扔在了远处水沟里。
    赶走了百姓,回到衙门内,忽见狱卒来报,偷桃的四贼伤重不治,死了。王会聪笑道:“死了也好,懒得老子费神,就做个畏罪自缢的呈文报上去就是。”狱卒退了,王会聪安排杨檬处理这事,杨檬轻车熟路,麻利地写了一篇呈文,又备了绳索,安排仵作按自缢情状填了尸格,再令几个囚徒做个人证,在证词上画押,备齐一整套文书,一并上报至兵部。
    天衣无缝地做平了一桩棘手公事,杨檬暗自高兴,忽见指挥王会聪和陈译疾走过来,杨檬笑脸迎迓道:“大人何事匆忙?”王会聪道:“大事不好。”杨檬惊道:“出了什么事?”王会聪道:“休问缘故,速速关门。”
    王会聪边说边进里屋坐下,陈译则惶惶然地将门关上,拉着杨檬问道:“呈文报上去了?”杨檬道:“昨日已报。”陈译叹息道:“完了,完了。”杨檬不明就里,蒙蒙地道:“小人做得天衣无缝,有何不妥么?”王会聪道:“皇上为显爱民之心,特着王公公放开部分禁园,许民采果,我们抓了四个摘桃人,百姓都道皇上无信,皇上知道了,龙颜震怒,要问我们南城兵马司失职之罪,现在人已死,我们几个如何担得了这天大的罪责!”
    “啊?”杨檬大吃一惊,当差二十多年,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听了王会聪的话,杨檬唬得脸色苍白,有如死尸。
    王会聪、陈译一筹莫展,杨檬稍稍平静下来,分辩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我们,我们怎知皇上放开禁园的事?”王会聪道:“皇上可不管这些。”杨檬道:“只有将责任推到四荆身上了,人是他们抓的,又是他们送来的,与我们何干?”
    曹印正与四荆在屋内喝着茶,研讨着行法之策,旗慰带着传旨太监进来,曹印大喜,料想是皇上要下决心行法推令了,忙带四荆整冠相迎。传旨官道:“曹印接旨。”曹印与四荆激动地跪地府拜,洗耳恭听,只闻传旨官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慕尧舜之德,推仁义于天下,敞开禁园,欲利百姓,奈何酷吏无道,坏朕法度,害朕子民,虑死无辜百姓赵四儿、李可、李琅、禹丰,其情可恨,其罪难赦,特着曹印全权查察,严惩凶徒,勿失朕望。钦此!
    见不是委任自己全权行法,曹印多少有些儿失望,但毕竟是一份审案的差事,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严行律法的机会,曹印高呼:“臣接旨。”
    领了圣旨,送走了传旨官,荆悝、荆鞅、荆斯、荆非脸色惊恐,曹印怪道:“你们怎么了,也许,这是皇上委以重任之前,先要试探一下我们的才能,这是好事。”
    荆悝道:“恩师,你说得对,这是皇上欲要试探一下恩师。”荆非道:“不,依我看,是朝中奸佞的毒计。”
    曹印越听越糊涂,莫名其妙地问:“这分明是皇上意欲考验我们,如何扯到奸臣的诡计上去了?”
    荆悝忧道:“恩师,你可记得数日前,我四兄弟在南海子抓捕了四个偷桃的窃贼?这四人正是赵四儿、李可、李琅、禹丰。”
    “啊?”曹印大骇,双眼瞪得又圆又大,像要鼓出来一般:“他四人果真冤枉了?荆非不是去询问过陈公公,说绝无皇上下旨敞开禁园之事么?”
    荆非道:“不错,那日弟子找到看守南海子禁园的陈公公,他听说有人偷桃,也大为气愤,信誓旦旦地说从未接到过什么圣旨,嘱咐请弟子速将窃贼交付有司严办。”
    曹印道:“荆非,你持我通天笏速去南海子传陈公公前来问话。”荆非去了,一个时辰后神色惊慌地回来道:“恩师,据南海子禁园监守太监李公公回话,禁园里并无姓陈的公公。”
    这一消息如惊天霹雷,震得曹印软软地瘫了下去,荆斯手疾眼快,一把扶住恩师,将他搀到椅子上坐下。
    曹印带着几个旗慰走访了死者亲属和邻居,录了证词,重新验查赵四儿、李可、李琅、禹丰尸身,查明是受刑而死,并非畏罪自缢。又查出四人被抓当时就向四荆做了申诉,用刑之前又向南城兵马司做了辩解,但四荆不信,将他们捆绑强行押走,陈译、史明波、杨檬不听,擅自动刑突审。再查出事后有数十百姓喊冤,都声称南海子已对百姓开禁,皇上允许百姓入园采果,但王会聪既不上报,也不向宫廷核实事情真伪,而是滥用权威,强行驱散,致使赵四儿、李可、李琅、禹丰含冤受屈而死。
    曹印道:“押解途中,我亦询问四人,他们申辩已,我却不信,令你四兄弟将他们移送兵马司,失察之罪难辞其咎。”
    “不,错抓人的是我四个,预审人的是我四个,决定移送南城兵马司的人也是我四个,恩师半途碰巧相遇,随便问了几句,即便恩师不说,我们也会依律移送有司,此事与恩师何干?”荆悝忙为曹印开脱。
    荆鞅、荆斯、荆非均道:“是呀,此事罪在我们四兄弟,与恩师没有干系。”
    曹印道:“你们休要替为师开脱,我若是普通百姓也就罢了,身为朝庭命官,皇上的臣子,缉凶捕盗乃职责所系,为师要是谨慎一点,细听他四人辩解,亲到皇宫查询,必然问出真情,也不至于出此大错,这失察之罪岂能轻免!”
    荆悝提醒道:“此次行法,千载一时,良机若失,对私,恩师心血破灭,毕生所求毁于一旦,对公,朝廷腐败依旧,百姓疾苦更甚,大明江山危矣。此事因我兄弟四人而起,我四人入罪了,只要恩师在,行法尚有希望,若恩师一定要将自己牵扯进来,只怕……”
    曹印心头一震,是呀,我若因这事入罪,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了,个人毁誉事小,天下苍生事大,可是,此事自己确实有责,岂可因无人知晓而逃避律责?皇上圣明,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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