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章》第十四章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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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宽厚的脊背接连天地,承载着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希望。
    “蹭蹭蹭”一名黑衣男子拖着两个人冲出,而后跌在地上。看着面前的海滨沙滩,长出了一口气。
    徐鱼瘫软在地,先是抬头望天,而后慢慢转身,将头埋在沙子里,身子微微颤抖。
    颜然沉默的看着这条败犬,一言不发。
    冥祺大步上前,一脚将徐鱼踢得飞起。
    徐鱼在地上滚了两滚,没什么动静。
    冥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条狗有什么区别?”
    徐鱼神色低沉,眼神里满是落寞:“累啊。”里面夹杂的痛苦和疲倦让冥祺颜然两人都浑身一颤。
    “你说,好好活着不好吗?就算是被人认为是败类是人渣又有什么?只要活下去不就行了?”徐鱼看着阳光明媚的海滨,眼神空洞。
    意料之中的没有等到回答,徐鱼接着说道:“为什么要以死明志?为什么要用死亡来阐明自己的态度?”
    徐鱼起身,指着天上的太阳:“有些东西,确实是不可动摇的,确实需要为生命来捍卫。我懂,自然懂,我比谁都懂。”
    “但,”徐鱼叹气,“何苦呢?何必呢?又不是我?何必做到如此地步呢?”
    “你已经快疯了。”冥祺冷眼旁观,冷冷说道。
    “是吗?”徐鱼摇头,“可能我早就疯了吧?”
    “驴唇不对马嘴。”连冥祺都无奈了。
    “我俩本来就不是一种思想,你看不惯我,很正常。”徐鱼慢慢踱步,突然说道,“走吧,登山吧,先是下,后是上,深入地狱,失去了三人,往上攀登,又会遇到什么呢?”
    “别忘了,我们的法力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冥祺冷哂。
    徐鱼点头:“我原以为是撒旦的原因,现在看来,应该是这一处区域的势能影响。”
    “小心点,别死了。”
    徐鱼有些诧异:“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那就走吧。”徐鱼拍了拍颜然的肩膀,神态已经一扫而空,变化之快让人瞠目。
    “没事吧?”颜然低声道。
    “还行,没关系。”徐鱼耸肩,已经走到山路上了。
    ……
    环形如塔的炼狱山上,几人一路攀登,却只能看见荒凉的山岩,除此之外,并无活物。
    行至半山腰时,徐鱼回头,看着不断喘气的颜然,沉吟片刻,说道:“再走一会,应该就是炼狱门了,进门之前,先稍作休息吧。”
    众人皆是无异议。
    寻到一处山石搭建的天然空洞,徐鱼抢先说道:“你们先休息,我先为你们值守。”
    颜然刚想说什么,冥祺看了她一眼,颜然便乖乖跟着进去。
    冥祺一言不发,躺下就睡。
    颜然虽然有话要说,但也抵不住困倦,一会过后也沉沉睡去。
    是夜。颜然突然惊醒,看着不远处憩息的冥祺,沉吟一会,朝外面走去。
    只见月色如洗,山风吹动,徐鱼负手而立,衣摆飘摇,好似要羽化登仙。
    “怎么又出来了。”徐鱼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
    “想……和你聊聊。”
    “何必呢?我并不需要这些。我比你们更懂开解人,我要想通,自然就想通了。你不用多说的。”
    “很……很痛苦吧?”挣扎一下,颜然还是说出口。
    徐鱼还是没转身,只是抖了一下:“既然世人皆苦,为何我不能多痛苦一点,也算是为他们分担一些。更何况,总有人比我们更痛苦。”
    颜然突然情绪涌上来,再也克制不住,冲口而出:“进入冰湖后你诸般隐忍,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们。冥祺冷漠、老僧市侩,而我毫无作用。要是只有你个人,你一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是吗?”
    “是啊。”徐鱼低低叹气。
    “值得吗?”不知为何,泪水就从眼眶涌了出来。
    “值得啊。”徐鱼轻笑,笑声愉悦,“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不等颜然说,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一定有远超一切已知天才的天才,但他们熬不过出生,熬不过世道,要么泯然众人,要么夭折。我之所作之事,不过是为了让世道更美好一点,让这些人能够展露自己的才华,各显其能。如此,便是我之所愿。”
    “你不是徐鱼,对吗?”颜然嘴唇颤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徐鱼转身,眼神诧异:“是与不是又是如何?徐鱼是我,徐鱼也是所有人。那是理想干涸后躺在沙滩的咸鱼罢了。”
    “既然干涸,何必坚持?”
    “虽千万人,”徐鱼指天,星汉灿烂,“吾往矣。朝闻道,夕可死。”
    “是吗?”
    “是啊。如果你想看,那就一直看吧。看我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徐鱼笑,如同孩童,“但现在,你还是先回去睡觉吧。”
    颜然颔首,转身回去。
    徐鱼注视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又转过身去,缓缓吟道:“燕子不知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推杯换盏肆意过。人得意,星正明。斗挂苍山四千顷。花焚玉碎复几忆?唯见长江三万里。把酒问春春不语。人失意,了无迹。小园落红香满径。”
    万古月色如旧,只是人已非人。
    徐鱼也感觉有些疲惫,打算叫冥祺交换守一下。
    就在他迈步时,一道笑声响起:“天朗气清,星高月明。值此良辰美景殊为不易,为何唉声叹气?”
    徐鱼骤然回头,一步迈出,面前已经是不同的景象。只见四野茫茫,白衣苍狗。千万般气流变化无穷,在他身边、头顶、脚下流过。
    “古来云海茫茫,道山绛阙知何处。人间自有,赤城居士,龙蟠凤翥。清净无为,坐忘遗照,八篇奇语。向玉霄东望,蓬莱晻霭,有云驾、骖风驭。”目睹此景,苏轼的《水龙吟》不由得脱口而出。
    “妙妙妙。景虽是与其不符,神韵却是远远溢出。”不远处传来轻笑。
    徐鱼这才看见,数步开外,一桌两凳一人。那人身穿玄袍,朝徐鱼招手笑道:“来。”
    徐鱼缓缓踱步到桌前,桌是石桌,凳是石凳。但人。
    说实话,他看不清。
    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大大方方的坐在面前,但徐鱼说不清也回忆不起关于他的任何细节,只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
    徐鱼看着他,缓缓道:“应邀而来,却又不知主人有何款待?”
    玄袍人开口,声音如鸣佩环,又似金声玉振,令人心中仿佛注入一道清泉:“我观阁下,见猎心喜。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然我生时,未曾有酒。我也并非那贪杯之人。以茶代酒,未必尽欢,难免有招待不周之嫌,若被人得知不免落了个笑柄。”
    玄袍人摇头,抚掌道:“罢罢罢,思来想去,也听闻阁下之事迹,便舍脸设局,应邀阁下对弈手谈,也算得天地之乐。”
    “那便如阁下所言。”徐鱼亦无异议,心里面却天翻地覆。
    “不用暗自使力,”玄袍人好笑,“这并非幻境。”
    徐鱼一时愣住。
    “阁下博文广见,可谓一时无二。难道就没有听过改天换地,以虚化实吗?”
    徐鱼不敢置信。
    如此可怖可惊的伟力何时在人世间出现过?
    他又想到古籍里的一个典故:宋代国手宗师刘仲甫在骊山脚下遇仙人骊山老母,只三十六招胜负便知,方知自己前世为唐代王积薪。
    眼前此情此景,莫不真是那桃源之中,烂柯遇仙?
    “希望不要梦醒时刻,斧柄朽烂。”徐鱼凝声道。
    玄袍人不答,长袖于桌前一挥,黑白两只棋盒,纵横十九道尽数出现。他将手从长袖中探出:“阁下执黑还是执白?”
    徐鱼蹙眉,犹豫半晌,伸手朝黑子棋盒抓去。
    围棋一道,执黑先行,好比切磋武学,执白者通常是高手或是名家,会让对方先行。玄袍人深不可测,徐鱼有意避让,意图看出对方虚实。
    “阁下确定要执黑?”玄袍人轻笑,“万一我远不如你岂不是贻笑大方?况且此处之争也是争,一味避让,岂不是未战先怯?”
    徐鱼手放在棋盒上,默然不语。
    “阁下现在可以看一下自己的模样。”玄袍人手一挥,一面水镜出现在徐鱼面前。
    徐鱼看到镜中人时,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那般模样,已是许久未见了,就连自己对其的记忆,都早已模糊起来。
    “世事纷扰,是好是坏?半生走过,是否一如是当年那般所愿所想?”看到徐鱼的表情,玄袍人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徐鱼闭目,长长出一口气:“我自出生,自负不弱于任何人。负笈游学,提剑在手便知天下无敌。奈何世事难料,并非只有修行一途,故此遭劫。但就算修行,依然会有那般超凡存在,屹立于百代万世,任何传奇神话,在其面前不过土鸡瓦狗。”
    “但,”徐鱼睁眼,神光四射,“我,何曾畏惧?”
    “虽是这么说,但终究还是怕了,忌惮了,畏缩了。”玄袍人道。
    “对啊,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正是我辈所求吗?”徐鱼喃喃道。不知怎地,这些从未和别人说过的话,今日竟系数说出。
    徐鱼不再犹豫,手往旁边一挪,抓住白子棋盒:“末学不才,今日特地请先生指教,还望不吝!”
    “倒是果断,”玄袍人讶然,手一挥,黑子棋盒飞到面前,“仅仅凭我三言两语就改变想法,那我是不是该说你心智不坚呢?”
    “何出此言?人嘴两张皮,你说什么都可以。古语不也是两两冲突,自相矛盾?今日其他不论,就在这周天多一之上见真章吧!”
    “好!”玄袍人笑,“那你可要看好了——”
    玄袍人缓缓打开棋盒,只见一轮比一千个太阳都耀眼的亮光喷薄而出,冲天而起,扶摇之上。
    徐鱼凝神注视,只见那棋盒中蕴藏着一个演化的宇宙,那一颗颗棋子,便是一个个星系!
    “了不得,了不得。”徐鱼由衷叹服。此情此景,谁人可见?
    “一般称祖做王者皆可做到这一步,微尘洪荒,开辟世界,演化万物。但对你现在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玄袍人道,不无惋惜,“真的,你真的该选这一盒的,这会为你增添那为数不多的胜机。”
    “何必多言?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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