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的小站最新章节目录
人,都明摆在门框上呢。
“嗬,味道真是好啊!怪不得你就白着喝。你还真有点品味!”她眼睛通亮地说,好像喝下去的山泉水,已经浸入了她的眼睛里。我咧着嘴,接受了她契合客观的评论,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又连喝了两口,吧嗒吧嗒嘴,挑了挑正儿八经的眉梢,然后慢慢转动茶杯,仔细观瞧剩下的半杯。过了会儿,抬起另一只手遮上杯沿,使杯里的水面处于阴影下,看了会儿,又将手拿开,放进由窗而来的光线。反复了几次。
“这要装瓶拿到山外,可是上乘货,得摆在超市最醒目的货架上。我建议你开个山泉水场,准能掐着水管子坐地赚大钱。也用不着费脑筋取什么洋名,捞什么口彩,就叫‘小站山泉’。‘小站大米’能名扬天下,‘小站山泉’怎么就不能!广告词也现成的,‘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
说完,她咯咯笑起来,略呈古铜色的光滑的瓜子脸,灿着妩媚的光泽。这次笑,她当着我第一次全面的笑,深深印入我的脑海。
随着笑声,那由对联造作出的不适,开始卸载;那由她的魅力形成的挤压,也大为缓解。气息顺畅了,由鼻腔过胸腔直贯脚底,身子松快的似乎跺下脚,就能蒲公英那样贴到房顶。现在可以肯定,她是有幽默感的人,而且相当幽默。我愿意相信,她幽默的潜力,能化僵固为活跃,化迂腐为灵通,并可信手拈来,举重若轻。
这可是我这种呆板愚钝、动不动就把气氛弄僵弄淤的人,求之不得的。搭上这样的便车,我就不用费劲扒力地在我的弱项上,苦下工夫了。由此我就能腾出更多的精力,来理顺我的思路,突破我的语言壁垒,使脑袋里闪现出来的,与口头上表达出来的接近一致,减少卡壳和言不达意的几率,从而增强我嘴巴子上的自信。
喝完第二杯,她跟我聊起了小站。家常的语调,听起来好似山间轻缓的小溪。
她对小站的选址,布局,建筑风格,以及与周围环境的谐调,给予了肯定。她说,虽然都是人工烧制的砖头瓦块石灰水泥,但以这样的风格来组合结构,就会大大降低人造物的世俗气,即便作为自然的前景,也不会觉着硌得慌。她说她一直敬佩那个时代的人,因为那个时代的人,总能求真务实地与自然相融合,无论是设计还是建造,都能想方设法地做到顺风顺水顺势,尽力避免与自然产生对峙。
“人总是要在自然环境中,建造自己的建筑,向自然表达人自身的生存诉求。但真正聪明的人,都懂得与自然融合,而不是与自然对峙。且不论风水之说,起码外观上,不能不知深浅地与自然争风头。可惜现在的人,对这个道理懂得越来越少,遵循者也就寥寥,倒是总自以为应对自然的能力,远远超过了那个时代的人,所以对自然可以随便藐视。尽管在自然中,一次次愚蠢地败落,吃了无数的苦头,可依然执迷不悟,难能自醒。看看咱们国内,不管在什么地方建什么样的建筑,都想当然地用所谓的现代风格,盲目堆砌,不伦不类,就是往自然身上贴狗皮膏药,根本不考虑自然外观的容纳力和自然机体的承受力,看得人恶心至极,忧心忡忡。
“多管闲事地说,我们现在的城市,我恨不能天天带上黑眼罩不看的城市,无一例外地比着建高楼超高楼。你亚洲第一,我就去争世界第一。城市上空的气流,被分割的七零八落,严重破坏了不知多少年,才生成并稳定下来的自然气候,致使非常规的有害现象,诡异地发生,而人完全束手无策,被动的像斩掉了四条腿的乌龟。没什么可怀疑的,这笔欠下自然的债,自然总有一天要清算。
“当今,有谁还愿意到空旷的地带站一站、想一想,归纳下我们现在的种种努力,得有多可笑?人们已分不清是在建造天堂,还是在挖掘地狱,人可胜天的思想,还在鼓舞着蒙昧无知的我们,肆无忌惮地向自然开刀,与自然对决,越来越喜欢用改变我们所存不多的自然面貌,来标榜我们的所谓成就。可有一天,我们真的完成了这种改变后,会不会去思考我们这样来改变的意义呢?别的不敢说,但我敢说,人要真的把自然改造成了人化了的自然,人恐怕也就失去了落脚点容身处,人的幸福也将在找不到归宿的飘摇中,不复存在。
“实际上,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是最依赖自然的民族。我们能一代代地走到今天,完全得益于自然的恩惠,我们最终还是要在自然中,得到真正的重生。如果我们不守护好我们的自然,还肆意掠夺和破坏我们所存不多的自然,我们就会失去重生的领地,我们重生的希望就会落空。即便我们借助某地,侥幸重生了,我们也不会再重获幸福,我们背负最多的将是失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因为重生的我们,不再是故园的主人,而是永远找不到故园的流浪者。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她结束了言论,看向窗外。
没料到,先前山间的小溪,反转成奔腾的大河。我不由地暗惊下,接着肃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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