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猎者》第十章谎言与弩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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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坦索姆在骚动着。
    一头青灰色的恶魔突然降临在这充满了死亡与恐惧的沉沦之城，并再一次为其注入新鲜的事物――
    那事物名为绝望。
    无论其他人，或者不是人的存在是否这样想，至少约瑟夫是如是认为的。
    作为一名高级别的诅咒教徒，约瑟夫从很早以前就作为科尔苏嘉德“教主”的心腹之一，得到了保留自己思想与一部分灵魂上的自由的权利――至少他自己是如是认为的――虽然偶尔也会对自己的选择产生质疑，不过比起长生不老的教会秘术，以及那可以随意奴役、玩弄那些低级的、被剥夺了思维的低级教徒的权势来说，那几乎可以算是微不足道的损失。
    至少在5分钟之前，他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就在五分钟之前，他还搂着一名犹如人偶娃娃般，目光呆滞的女教徒，带着3、4个下级教徒、数十名天灾军团的骷髅武士和3头健壮凶恶的地穴卫士在学者区的大街上巡逻，一边随手驱散那些游荡在都市里的，意识已经混浊的亡者幽魂来取乐，一边祈祷着自己能够发现那名从数个小时以前开始边搅得整个城市的天灾不得安宁的“敌人”，幻想着对方在自己那强大的部队下被碾成肉酱，成为自己取悦城市的主人――瑞文戴尔男爵的一份小小的礼物。
    不过现在他宁肯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任务，甚至根本就不应该从自己所属的聚灵塔中走出来！
    他恨那个令他的欲望开始蠢动的消息，恨那些根本无法说清楚事情原委的天灾幽魂，他甚至恨这伸手都不一定能看得清五指的浓雾，却唯独不敢去恨眼前这个散发着庞大死气的恶魔。
    虽然他完全无法理解拥有这样恐怖的死亡气息的存在为何不属于天灾军团，反而以狩猎和撕碎他们为乐，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一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望着对方。
    毕竟，之所以加入诅咒神教，就是为了得以永生不死，长生不老，结果反而要面对自己无法匹敌的存在，被逼面临死亡――这似乎是本末倒置的事实令约瑟夫有一种滑稽得想哭的冲动。
    他清楚地知道对方不会在乎的，因为就在五分钟前，他引以为傲的部队被对方秋风扫落叶般地搅成了碎片！那两把钳在臂甲上的，大得过分的拳刃就好象一把剪刀，把纸片一样单薄的骷髅武士砍得七零八落，而那三头地穴则在对方现身的第一时间内就被无数明晃晃的钢刀炸成了刺猬！
    不到一分钟，约瑟夫所倚仗的一切力量便如飞灰一般湮灭了去，只剩下他和那4名木偶般的下级教徒――实际上他们的作用也和当靶子用的木偶差不了多少！
    “伙计，会说人话吗？当然，诺森德的土语我也可以听得懂。”灰色的恶魔仰起头，淡淡地问道。火舌一般的黑雾从它的铠甲的缝隙间喷涌出来，掩盖了一切可供观察的东西，只剩下头盔下那一双散发着血红色光芒的细长眼睛，和一对同样颜色的镜片，在黑雾中射出四道清晰可见的冰冷的光芒。
    两个目光呆滞的下级教徒机械地盘起手势，口中咏诵着咒文，准备向对方发射魔法。
    于是他们在下一秒变成了飞散在空气中的血肉碎块。
    约瑟夫抖得像是得了帕金森症候群，他踉跄着退到一面墙上，缩起身子，把自己埋在倚靠着墙垣的杂物堆的阴影下。
    他从没想到过反抗，那两个下级教徒虽然被剥夺了意志，但他们当初也是为了获得长生不老的奥义才加入诅咒神教，并最终沦为被他人肆意玩弄奴役的玩偶的。所以他们的下场才令约瑟夫更加的恐惧。
    他抱着自己的头，战栗着，惊慌地望着那恶魔走到了前一刻还被他拥在怀里的女教徒身前，缓缓地钩起她的下巴，以近乎温柔的语调轻声询问道：“小姐，你知道北在哪里吗？”
    女教徒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但她的身体却在抖动，那是人类被荒野中的凶兽用牙齿抵在颈动脉上时的本能反应，它甚至盖过了洗脑的效果！
    “啧！”青灰色的恶魔轻啐了一声，约瑟夫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对方撇嘴巴的动作：“该死的，又是一个妄图占便宜结果把自己全身都论斤卖了的白痴吗？”
    “那个看来也是一样。”恶魔那一双红色的目光转换成了金色，四处逡巡了一下，喃喃说道。
    然后约瑟夫就看到它轻轻地将女教徒的脸挝到了脖子后面，接着寒光一闪，最后一个幸存者的脑门上多了一把细长的钢刀。
    “愿主指印你们的道路，不过现在估计也只剩下去地狱的单程票了。”恶魔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式的手势，约瑟夫这才注意到对方似乎是位女性。
    不过他马上就为自己的好奇心感到后悔，因为那头恶魔竟向着他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看来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沟通的对象了呢。”女恶魔立定在蜷缩在角落里的约瑟夫的面前，以一种大约算是“腼腆”的方式搔了搔脑袋，说道：“问个路，北在哪儿？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问法很有趣味性，但不得不说你们这里的居民都太缺乏幽默感了，不是扑上来咬就是夹着尾巴屁滚尿流地逃。”
    唠唠叨叨的问候只换来男人强吞一口唾沫的声音。
    “别，别杀我！”他紧张地乞求着，心里全是绝望：“我……我还小！”
    “……你如果想要大小便失禁的话，不妨提前招呼一声。”女恶魔很无奈地以手掩面道。
    实际上，一般来说，当看到一个至少有40岁以上，蓄着络腮胡的大男人像要被强暴的小女生一样缩在墙角，可怜兮兮地对你说“我还小”……确实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不杀你，如何？”她俯下身贴近了些，头盔和铠甲中喷吐着的黑色火焰令男人感到一阵阵灼烧似的刺痛。眨了眨眼睛，有着金色瞳眸的女人用怪叔叔哄骗小萝莉吃棒棒糖的口吻轻柔地承诺道。
    “请……请说！”那承诺对地上这个被绝望和恐惧淹没了的男人来说，无疑是天堂上的祝福之钟声，于是他没口子地答应下来，并催促着对方快些询问。
    “这里是哪个区？北在哪个方向？”女恶魔不经意地望了眼丝毫没有散去迹象的浓雾。
    “这里是学者区，那边有血色十字军的营地！而北则是那边！”
    他颤颤巍巍地指了一个方向。
    “很好，太谢谢您了。”女恶魔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手来向下轻轻一划。
    空气中荡起一声轻响。
    男人只觉得身体一空，一股轻飘飘的感觉开始在他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你……”约瑟夫惊恐而又迷茫地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胸口，那华丽的法袍上的金色编纹正逐渐被暗红色的液体所侵蚀，他颤抖着抬起头，凝视着欲转身离去的女人，嘶哑地、仅仅比蚊子挥动翅膀的声音更大一点地叫道：“你说过……不杀我的！”
    那嗓音中充满了委屈、惊慌、恐惧和愤怒，那是被人欺骗的感情。
    女人转过头来，约瑟夫看到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金色的光华里满是戏谑。
    “我撒谎了。”
    她甩了甩拳刃上的血迹，径自踱着步子，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只余下淡淡的嘲讽之声。
    他沉沉地躺在那里，那被断壁残垣和杂物所遮盖起来的阴影里，望着血液染满了自己的袍子，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恍惚间竟似有些如梦似幻。
    “一开始就错了。”他哭了，他的脸开始老化，腐朽，眼泪划过后，他已经变成了一名干枯垂暮的老人。
    “是的，一开始就搞错了。”
    “下次还是做一个好人吧……”
    黑暗主宰了他的意识，风沙带走了他的身体。
    角落里，只余下一捧裹在长袍下的灰烬……
    “还有2分钟。”
    就在约瑟夫的身体因被抽取了大量的魔法而腐朽，化为灰尘散尽的那一刻，飞镖如是向所有人宣布道。
    十余名猎人已经与食尸鬼群陷入了混战，猎人的野兽们倾巢而出，与仅余的十头食尸鬼绞杀在一起。
    巨兽挥舞着两柄板斧，怒吼着与其它几名兽王猎人一起夹在野兽们的战场中，斧刃所到之处，总是能掀起一片腐肉或几根断骨。
    射击系的猎人们咬牙切齿地握着手里的武器，神经几乎要被绷断，只要前方的混战场中露出任何一点空隙，便马上有数枚迅若奔雷的箭矢填补进去，仅仅数十秒内，就有两头食尸鬼的脑袋直接被利箭捅成了筛子，然后四散飞扬开去。
    然而对于猎人们来说，最缺的仍然是时间。
    “该死的！”鹰眼在百忙之中瞄到了树林中一道昏暗的影子，禁不住大叫起来：“是阴影！”
    也许是战场上扬起的烟尘的关系，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原本不可能被发现的阴影被鹰眼发现了。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便错着他的脸颊擦了过去，钉在还没能遁去身形的阴影的心口，将它射得四分五裂！
    “射得好，弩轰！”虽然有些心有余悸，鹰眼仍然挑起了大拇指，向着身边的一个满头银发的女暗夜精灵叫道。
    被称作弩轰的暗夜精灵族的女猎人从箭壶里夹起一根碎羽狼牙箭，冷漠地瞟了他一眼，旋即掂起了弓弦，再一次将目光瞄向了前方的战场。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令弩轰左颊上那道金属般的面纹结起一片银霜……
    飞镖顶着一头食尸鬼的嗓子眼猛地射出一箭，弓弦绷起的力道直接将食尸鬼穿肠而过，从它的肛门射出，直接把它钉在了地上！
    还没等食尸鬼再一次叫出声来，一只手已经将一枚填充了爆炸法术的捕兽夹捅进了它的喉咙――顺便磕碎了几颗牙齿！
    一脚将喉咙里被塞了爆炸烈焰的食尸鬼踹飞，爆炸的余浪掀翻了两个因为战斗的变化而被丢后面，没来得及重新加入混战的食尸鬼倒霉蛋，飞镖再一次冷漠而又机械的报告道：
    “还有1分钟！”
    在喧嚣的沙场上，那清冷的声音，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