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屠》东都一子第五十一章安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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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身间,海双灵笑意更浓,比方才平添了几分亲善,他年岁不高,又因此格外惹罗沉喜欢。款步入庭,罗沉自是扫去阴云见天光,恭敬道:“海大师,我可算是见到您了。”
    “素来听闻你喜欢机巧,没想到能在正一处见到你,怎么,太子约你入宫?”他微微俯身,很是随和。
    罗沉笑着用力摇头,“我是随母亲来见昭阳殿的德妃娘娘。”
    “那为何你独自来了正一处?”
    “德妃娘娘见我在宫里拘束,就派人带我来这里看看。”罗沉无不从实回答。
    海双灵的面容是看不出一点问题的,他仍旧笑着,但心里已然生了狐疑。“既然是为了多看,我这里正好有一件好东西,不过我还得去拿取,你先到前头的正殿等着我,可好?”海双灵的话顿时让罗沉心里痒痒起来,罗沉欢快地应答着好。
    “麻公,带他去前头吧。”海双灵笑着看向麻公。
    麻公自无他言,遂领着罗沉回到了前头正殿。海双灵手捻着手,焦灼起来,恐怕深宫之中没那么简单。沈德妃虽然得势,但从来不僭越,也没有苛待过长门宫,宽下奉上,没有半点差池,就连他一个外人也知道,宫里人人都传,德妃娘娘的恩情。
    正在他思忖之时,外头忽然传来高声通报:“二公主驾到。”
    他瞳仁一缩,已明其因。
    丽华只带着贴身的宫娥蕴云进了正一处,前头领事的内监连忙上前来恭候。她只道要看看自己送来的古琴是否修好,那内监正夸耀着技艺,罗沉就与麻公一步走进了她的视线。原本,她只温柔地听着内监说话,一见罗沉,不知怎的莫名起了笑意。蕴云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即对内监道:“司工,你倒不如搬出来给公主看看,也别尽顾着讨赏自夸。”
    “哎呦,是的是的,奴这便去,还请公主进内殿稍等片刻。”他作媚离去。
    麻公见丽华前来,更是赶忙上前行礼,口尊:“二公主福宁,您是来看琴吗?”
    丽华谦和一笑,对道:“正是,方才李司工已经去取了。”
    “您请先进殿稍候,我再去备些茶点。”麻公毕恭毕敬。
    丽华颔首,“有劳了。”
    她与麻公对话时,罗沉已然来至近前,此时刚要行礼,丽华仿佛才看见他似的,笑问:“罗公子何时来的?”
    罗沉遂答道:“才来没多久,刚把正一处转了转。”
    “想必你很喜欢这里吧。”丽华很是收敛,她心知肚明,作为一国公主,决不能逾越规矩与身份。
    罗沉洋溢着满足之意,“这里应当是大魏最别具一格的地方了,我很喜欢。”
    不知怎的,丽华看见少年眼里的烁动,心头也跟着一跳。真的是从来没有过,仿佛是一份独属于他的欢喜藏在了自己的心底。自开庙那天之后,她就对罗沉一直有着难以平息的趋附感,她十分想和他说话,十分想听他说话,也想看他的模样,也想再次看一次东都的夜灯初上。今日得到消息,知道他要进宫,她是多么想去昭阳殿看上一眼,可她万万不能轻易踏入。好在,采英方才来告诉了一声。
    “多谢公子。”丽华终是以感恩的话浮起了笑来。
    罗沉摸不着头脑,怔怔着问:“谢什么?”
    “之前的相救之恩。”她款款施礼。
    罗沉虚扶一把,小小年纪却很懂分寸,知晓礼仪,看着她的真诚,彼时的罗沉大大方方地应道:“公主客气了。”
    满庭温和,正恰如此时节东都的风候,让人心胸舒畅。海双灵悄悄地站在隐晦处,看着眼前的小儿女,勾起的唇迟迟没有落下,他向来是喜欢初夏的,凡事多应景,大魏也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出过大事,一切都很好。
    玉怀璧和罗沉出宫回家的时候,面色格外红润,看来沈群梅给她说的话很是中听。她喜不自胜,自己两个儿子都能入东宫,这等好事,可比在天青影要舒快得多。虽然她知道,没有皇帝的首肯,这件事不可能落在纸面上,而这背后又是暗中要挟,可她就是开心。
    终于可以睡一个香甜的好觉了。
    她心里蓦然坠了下去,那么轻松自在,那么空然无事,所有烦忧没有缘由地被抛诸脑后,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这些日子来她忙碌异常。不只是她,很多人本都忙碌难停,可却突然都一起歇息下来——皇帝自从禁闭了皇后,神思舒驰,夜夜择美,这一夜,他安睡在安阳殿。伯岳侯背地里为儿子的事怒火攻心,多日愤恨,昼眠夜醉,这一夜却滴酒未沾睡了个好觉。申乃安在宣慰司秉烛谋划,今夜多吃了姜酒,胃里生暖,索性裹被卧眠。赵惜宁把案阅卷,看了好几篇,也不知不觉睡在了桌边。
    丧志的时不敏头一次不坐噩梦,思心难耐的官南慧抱珠入梦,高屹向来睡得舒坦,罗沉也是没心没肺,太子倒好学,手握一卷《不盈尺》昏昏睡去,高青龄也在枕边安放一本《汉册》。
    大责太监没有值夜,他手底下的孝敬他,让他好好休息了一晚,这也是他第一次没听见谯楼鼓更。东都真安静,真好似月亮从云里扎破出来的那一声都听得见,潺潺的洛水绕城而去,呼应着天边垂落的星辰入地,一起消失。不会有人在乎这一天——四月三十日——人间芳菲殆尽,事事尽安。
    “唉,看来,大魏皇帝是打算缓而治之了?”寂静的坊间,却有人悠悠兴叹。
    应答他的,是清冽却稚嫩的少年声音:“局面已经搞乱了,他不可能坐得住。”
    “如今他的臣子中,也只有那个人能按得住他了。”这句话说得轻蔑,且嘲讽之意味甚足。
    “如今,袍袖既展,收拉裙带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我们始终在暗处不是吗?”
    “不要心急,再等两手。”这名少年从袖内缓缓露出一朵小巧玲珑的海棠花来——不,那不是花,它是镶嵌在一支钗上的。花本有期,唯金石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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