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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妡看向向芜城的背影,长叹一声,“…他夸张了。”
不料关漌已经不理会她的玩笑,似是极了然的,将她宽大的衣袖拉开,果然——
小臂经脉处有一道长且深的刀口,边缘撕裂,狰狞无比…
像是初愈合后又被人割开,如此反复,整块皮肉已经烂掉,触目惊心。
关漌脸色难看了几分,嗓音微哑,“这是…你自己伤的?”
元妡连忙抢过袖子,将伤口盖住,低头无奈地笑道:“只有放血,可以清醒。”
关漌的身形怔了怔,半晌开口,“什么时候…被人下了药?”
元妡沉思了会儿,“应该是你离开前后。”
她回忆道:“起初是嗜睡,烦闷,之后脑子就开始不灵光了,整日迷迷糊糊的……”
关漌闻言,目光逐渐沉冷,不自控地攥紧了双拳。
神经错乱,痴痴傻傻…相同的症状又再度上演,看来,
是他又动手了!
元妡不明所以,只感到关漌周身的气息凝重了些。
她赶紧转移话题道:“说来…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本以为要凭自己一个人绞尽脑汁,找寻机会脱身了。
没承想,在最危机险要的关头,能看到混进小院的向芜城。
关漌回过神来,缓缓道:“关熙他们到了郕州,跟我说了罗浮江的事,我便猜到,你们也上了那艘船…你必定是被萧凉带走了。”
元妡了然‘哦’了一声,看来汪洁是带着关熙顺利地到达了郕州,找到了关漌。
如此…自己也可安心了。
只是……
她很快想起一事,随机问道:“既然关熙已经告知了你罗浮江上的情况,为何西萧‘岁末之乱’,最终还是萧凉大获全胜啊?”
元妡不解,关漌既已提前得知了确切消息,不可能猜不到萧凉在将计就计,故意借假死之象引他二弟逼宫谋反啊?”
关漌继续策马前行,含了几抹笑意的声音在元妡头顶响起,
“为了确保你这位人质的安全,我只有背弃萧勉了。”
元妡抿唇,无声地笑了笑。
关漌低头看了一眼元妡,眸色深沉,“这次…是我不好。”
元妡立马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也不能怨你,谁能未卜先知?大概是命运…也让我们上了那艘船吧。”
元妡也不知何故,心间忽然涌上一阵感慨。
很多时候,很多事,也许都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非人力可阻拦。
就像她会来到这里,都是因为那个有关她身世的梦…
“不过,说起那艘船。”元妡仰头看了看关漌,肃然道,“依你看,萧凉会自富临城渡口走水路返回萧国,那他之前是去了什么地方?”
关漌毫不犹豫,“大旻。”
元妡点点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她不由得忆起了萧凉那一番对当前局势判断的言论…
他似乎对关漌此次出征郕州十万兵力的构成和调配情况,了解得相当详细。
而这种军事机密,竟能被他一个敌国统帅,近乎全盘地掌握,实在蹊跷反常!
元妡出言提醒关漌,笃定道:“萧凉对你此次郕州十万军的兵力部署相当清楚,大旻朝中一定有人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对了!”元妡双目一亮,猛然惊醒,所有的酒意晕醉荡然无存。
最为紧要的一句话,她到现在还没有问!
“近日军中…可有生乱象?”
关漌目光有些疑惑,“嗯?并未。”
元妡松了一口气,又满腹疑团。
并未生乱象吗?
既如此,萧凉为何会如此笃定,那一封加急送来的火漆密信中,会奏报着大旻前线未战先乱的消息?
她现在开始完完整整地回忆着萧凉那一番奇怪可疑的话语…
这人说姜老太师麾下镇守西境的兵力,因着关漌与姜族的旧怨,必不会甘心服从于关漌的任何指令,所以…根本无需他做任何手脚。
那他此话的言外之意,是否在说,郕州地方官管控的驻守军,他就在暗中施展了什么手段呢?
元妡犹记得这人,很是悲凉地唾骂着地方官尽是些趋炎附势,多方攀附之徒。
那他又是否一边讽刺着这些地方官,一边暗中与他们利益勾结在了一起呢?
凭元妡对这个人阴晴善变,心性无常的了解来看,他能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了。
还有…
他说能让关漌在军兵的心中,变成一个只善阴诡权术的文官弄臣,又是怎么回事?
元妡的心中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迷雾尽散的风雨淋入了她的脑海,
“郕州地方官…一定有萧凉的人!前线可能真的像他所说,会发生一场大乱。我们这一局险胜,很可能是赢在了时间!”
关漌沉吟了片刻,元妡的这一判断,他也隐隐有一些朦胧的猜测,“萧凉如今知晓了他苦心布排的郕州兵防图泄露,他为人谨慎多疑,哪怕你只看了一眼,发觉了其中的一处疏漏,他也必不会再采用原先的战术。一定是全盘推翻,再大规模的重新部署…”
“如此一来,也能给我们缓冲调整的时间了。”元妡这才稍稍安定了些心神,“你还是得尽快返回前线,咳!咳…”
她还想继续开口,无奈一阵疾风灌入肺腑,呛得她猛烈咳嗽起来,脸上的伤口随之被震裂,刚凝固住的鲜血又骤然喷涌……
关漌叹一口气,知道这人惯于逞强,抬手闭上了她的眼睛,
“累了就睡会吧,醒了就到军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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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淅淅,雪压枯桑。
郕州前线,主营军帐中,一弧氅女子伏在床榻边,嘤嘤抽泣着。
整座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
女子看着睡在榻上之人,不过两月未见就苍白憔悴,瘦凹下去的脸庞,心里又涌起一股酸涩。
她抹了一把双眼,用小勺往这人面颊上狰狞的伤口处,洒了一层厚厚的金创粉末。
元妡正是在此时苏醒的,这药粉刺痛了她,让她全身上下都打了一个哆嗦。
“你终于醒了!”
元妡听到一句女声哀婉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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