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舆浮图》正文卷第一百零二章旧疾当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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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一连睡了好几天,把哥哥和我都急坏了!”
    元妡眯眼看向头顶,见关熙一双挂满泪珠的眸瞳,不觉笑道:“我还没死,你哭什么?”
    “呸呸呸!”
    关熙似是极晦气地白了元妡一眼,“好端端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元妡撑着身子,半坐起来,靠在后方的软垫上,“那你快别哭了。”
    关熙从袖中抽出一条帕子,揩着眼泪,“你这两月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愤愤怒斥,“都说那西萧王折磨细作的手段狠辣残忍,丧尽天良,可没想到,他连一个瘦弱的女子都不放过!这种恶人!自有天收!他还敢叫嚣战事,犯我大旻边界?在昱州时,他就是哥哥的手下败将!此次郕州之役,定要打的他满地找牙!后悔莫及!滚回他的蛮夷之地去!”
    元妡扑哧一笑,看着关熙异常严肃的神情,没想到她还有这样泼辣的一面。
    不料元妡这一笑,更引来了关熙的瞪视,“你还笑的出来?”
    她从背后拿出一面铜镜来,递给元妡,“你看看你这张脸!这么长一条刀口,破了相,看你以后还怎么见人!”
    元妡并不想看见自己脸上的伤,转而打发关熙,“我有点渴,你帮我倒点水吧。”
    “你还想喝水?”关熙将手中的镜子放下,又端起了桌案上的药碗,“我看你从此后…只有每天喝药的份!”
    元妡闻着那一股苦不堪言的臭味,就觉反胃,
    正想说‘算了’之时,又瞟到了关熙凌厉监视她的目光…
    她无奈,只得倒抽了一口气,捏着鼻子,勉强将这碗‘毒水’灌了下去。
    关熙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复又叹一口气,“这些外伤,倒还好治。最可怕的是,你怎么会被人下了那种变痴呆的药物?哥哥找了十几位大夫来看诊,都说你……”
    元妡心一紧。
    这关熙怎么总是在最紧要的地方岔气?
    “说我什么?”
    你赶紧说啊,姑奶奶!
    关熙咬咬牙,虽然哥哥不让自己告诉她,“说你入药已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怕是……”
    “关熙!”
    军帐拉开一角,关漌面色沉冷地出现在身后,关熙甚至打了个寒颤。
    她替元妡掖掖被角,“…你先休息吧,我再来看你。”
    元妡看着关熙飞速逃离的身影,平静开口,“你不让她说,是不是我不能好了?”
    被面一陷,关漌坐在了榻边,
    “别多想。”
    元妡转头看他,认真道:“你告诉我实情,我才不会多想。”
    关漌眸色暗了暗,无奈叹气,“那你先答应我,不要再做伤害自己,放血清醒这种傻事。”
    元妡一愣,说伤害自己这种程度也太深了吧?
    她辩解道:“我只是放一点点血而已,你就权当我在释放身体里的恶魔……”
    她正说着,注意到了关漌阴沉沉的目光,
    怎么回事?
    这俩兄妹都玩眼神逼迫这一招?
    “我只是不想蠢死…”元妡摊一摊手,示意了自己的让步。
    不料关漌还是不满意,继续用森冷的眼神向元妡施压。
    “好吧…”元妡最终败下阵来,弱弱地道,“我答应你。”
    关漌这才点点头,拿过桌上的那瓶金创药膏,从被底里牵出元妡的胳膊来…
    元妡感觉到自己好像被骗了,“你倒是说呀!”
    关漌低头看了看她小臂上溃烂红肿的伤口,“先上药。”
    药粉落到绽开的皮肉处,元妡疼得一个劲地倒抽凉气,不一会儿,眼眶就红了一圈。
    关漌皱眉,“疼?”
    但仍未停下手中继续上药的动作,“疼也忍着,看你长不长记性。”
    “…”
    元妡龇牙咧嘴地煎熬过了这一人间疾苦的上药过程,
    结束时,不忘深恶痛绝地看向关漌,“…快说!”
    关漌倒没受她凶狠目光的影响,依旧沉稳道:“大夫说你经络不畅,气血虚弱,要彻底去除体内药毒,每日针灸煎剂,耗时颇长,切忌性急,需静心好生调养。”
    元妡扬眉,“就这样?”
    关漌看她一眼,“不然你还想怎样?”
    元妡心中仍旧存疑,又气又笑,“那刚刚关熙一幅要死要活的样子,我还以为我得了绝症,时日无多了…”
    关漌想了想,学着元妡的口气,“…她夸张了。”
    “不过你脑子是肯定要受损的。”他又轻飘飘加了一句。
    “…”
    元妡额上青筋一跳,忽而想到另一件事,她早就想和关漌说了。
    她缓缓开口,“我记得姑姑曾说,关熙小时候活泼热情,喜欢同人打交道,大抵是十年的孤寂日子,转变了她的心性,让她变的极重感情,患得患失起来…她此番来郕州,也是想和你兄妹团聚,祸福与共……”
    元妡顿了顿,看向关漌续道:“今年虽在军中,不比帝京,年节不能大操大办,但也要热热闹闹地过,弥补你们多年亲人分离的遗憾…”
    “好。”关漌察觉到元妡双眸间的几分酸涩,低低问道,“想家了?”
    元妡一怔,原来…自己竟是想家了吗?
    抄家之难后,父亲携族人逃离到了郕州老宅,而自己也阴差阳错地来了郕州,现下正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又或许是新岁盼团圆,自己的心间竟涌来一股从所未有的飘零无归之感…
    元妡不由得无声哀叹,
    在大旻锦城,自己多少还算元家的大小姐,是曾经家里一半产业的经营者,在全府上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可如今,到了郕州老宅,从祖庙宗祠到族史家谱,没有丝毫她的痕迹,似乎跟她这个被大夫人抱养回来的外姓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如今的她腆着脸皮回去了,还会有人为她敞开府门,真心期盼着她回家吗?
    元妡不敢想。
    一宅之中扮演了数年舐犊情深的亲人,为利而聚,自然利尽则散,
    微一剩下的,也许只是心照不宣的疏远与淡漠……
    她垂下眼睫,苦楚一笑,“新年新象,旧疾当愈,一切…都会好起来吧?”
    关漌极笃定地安抚她,“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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