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春暖》相濡在长安第二百三十四章母后是真当朕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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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为人母亲,张太后受了这样的冷遇,一时间眼里含泪,整个人都瑟缩起来。
    李丞相在底下暗道不好,最近波诡云谲的,皇帝突然“回光返照”,定是又要掀起一阵风浪。
    本来群臣奏本便已报完,本就该请安退朝了;可是皇上骤然出现,大鸿鸬也傻眼了,愣在一旁哑了声。
    张太后又道:“儿啊,你坐。”
    皇帝道:“母后您坐,儿臣站着侍奉。”
    一句话说的张太后又低下了头。
    皇帝的目光落在顾元叹头上,又敏锐捕捉到穆晋珩神色里的一点慌张,他心里也有数了。
    眼瞅着清洗朝廷的大好机会就要没了,皇帝心里也急。
    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朕病了好久,未曾能见到众卿。如今老天保佑,天清雨霁,再次见到众卿,朕,深感欣慰啊。”
    李丞相立刻道:“皇上是天命护佑之人,臣等得面见天颜,实在是不胜感激,涕泪难停啊!”
    一时庭中嗡嗡不已,尽是谀词如潮。
    皇帝道:“卿有此意,朕心甚得。众卿家可有要报与朕的?”
    张太后可怜巴巴地又让了一次:“儿啊,坐下来说。”
    这次皇帝迅雷不及掩耳地坐了,淡淡道:“多谢母后。”
    张太后又被噎了一句,讪讪转回帘后去了。
    穆晋珩知道皇帝就在等顾元叹本该首告的王李二相贪污叛国.党争谋反之罪,可是就连穆晋珩也没想到,傲骨铮铮的顾元叹,竟然拒绝了。
    他的理由很简单,他不信。
    “裴王李三家并列三省,你觉得李家王家不义而裴家义,可我顾元叹又不是包青天,如何能断这样大的案子?”
    他说的不留情面,穆晋珩苦笑道:“老师,您是信不过裴家,还是信不过晋珩?”
    他是二十四年的榜眼,跟顾元叹也算是打过交道;大家都是进士出身,平日里也很谈得来。“这段日子李氏之猖獗全长安城都有目共睹,您总不至于天真的觉得李家是纯善之辈吧?而王相从前的升迁之路您不也是多有诟病吗?裴大将军的遗孀去世的蹊跷,当时的目击者唯有裴夫人一人,她所说的话您还不信吗?您的儿子顾彦先与裴将军自来亲近,如今更是一同在南境作战,就算为了他,您也该....”
    顾元叹暗暗捏紧了拳头,却仍笑道:“彦先对裴将军和裴夫人评价的确很高。可是世家猖獗早已是如今的风俗,裴家又岂是一直固守规则呢?他们自斗来斗去,我一个文人,不愿为他们舌战。”
    “老师,这不是舌战,这是请命。不管裴家做错了什么,在为国大事上,他们总没有含糊吧?他们为了抵御外侮,已经屈死了一位将军,现在还要屈死另外两位;而与此同时,裴家已经被抄的烟消云散。您作为大旻子民,难道可以闻如未闻吗?”
    穆晋珩着急了,语气有些重,顾元叹轻轻打量了他一眼:“晋珩啊,你我文人虽然入仕,却要怀一颗出世的心啊。万万不可过于牵扯其中”
    穆晋珩跪下来,低头道:“老师,我最好的朋友,向铭晏,在南境前线为父母官;我最亲的妹妹,是裴家的夫人,如今被李相逼得无家可回。我本人,我怀着一腔热血入朝为官,却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这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几次三番将我与铭晏费尽心血整治的福安军备搞得乱七八糟!”
    他哭了。“老师,您不曾为地方官。朝廷上的小小一言,落到官员头上,就是无法质疑的令牌;落到百姓身上,就是生死存亡之际。近年来,晋珩越来越觉得,我就像是棋童。”
    顾元叹忍不住“嗯”了一声。
    “我好不容易分清黑白子,李丞相这样的官员为了一己私利,一声令下,就有无数小鬼冲过来把我刚刚理清的棋子再一次打乱。然后他们大笑着的走远,留下我一个人,咬紧牙关,再次继续。”
    “老师,文人为何要学文?晋珩以为,不是为了代代口耳相传那些上古的传说,而是能把前人大儒的思想,用到今日的情形之中,以免叫历史惨案不断重演!”
    顾元叹背着手站在那里,晨曦已至,火红的朝霞一点点攀上顾府的层层屋瓦。
    他显然被深深震动了,可还是坚持着告诉穆晋珩,他不愿意。
    穆晋珩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仍然生裴家逼死羊夫人的气?又或者是为了救裴蔓与李丞相达成了什么交易?
    朝堂之上,穆晋珩顶着顾元叹纹丝不动的衣摆,听着皇帝渐渐失去了力量的声音,感觉大鸿鸬隐隐有要宣布退朝之意——穆晋珩狠狠心,迈了出去。
    皇帝惊喜,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一个声音抢白。
    “臣顾元叹,冒死上谏,弹劾李丞相一党贪污腐败,通敌叛国,清剿异己,除害忠良一事,还请陛下容禀!”
    这四个词如同惊雷,一颗一颗轰的群臣心中发蒙。
    穆晋珩没有抬头,眼里渐渐充满了泪光。
    皇帝晕晕乎乎道:“顾卿请言。”
    在顾元叹不疾不徐不温不火不紧不慢不卑不亢的娓娓道来中,穆晋珩悄悄撤回了脚,隐没在众人当中。
    不管怎样,顾博士终究是说了。
    当然,他也注意到,顾元叹把所有的罪行,都推到了李丞相头上。
    顾元叹声毕,满朝无声。
    有些人是真的震惊,有些人早有预料。
    就连李丞相也什么大反应,他只是默默走了出来,跪下:“请太后、皇上明鉴!”
    事情发展到如今,义与不义,早已不是什么相争之地了。
    皇上转头朝后,好像在看珠帘后太后的脸色,又好像是注视着身后那一整面金光灿灿的盘龙浮雕,笑道:“母后都听见了,母后以为呢?”
    帘后传来张太后略有些单薄的声音,毫不犹豫的:“这样的大事,哀家妇道人家,听不甚懂。皇儿来定吧。”
    李葳忍不住“扑通”跪在地上,失声道:“太后娘娘!”
    他万万没想到之前显得挺有主意的太后,见到皇帝竟然瞬时便软了下去。起码,起码她也该为一直鞍前马后为她策划的李家开脱几句
    李丞相低着头,心里一阵阵发搐。
    他失算了。
    张太后是个耳根子软好摆布的,一切以他的主张为主。他在窃喜的同时,竟然放心叫她全权掌控宫内大局——这个女人,连皇帝恢复到这种程度都不知道!
    他心里叹道,他本该想到的。张太后一生顺遂,深宫数十年仍然天真如孩童。
    皇帝又是她唯一的儿子,慈母心肠,败他大事啊!!
    皇帝道:“此为大案,仅仅刑部恐怕难以彻查。不若,由刑部、大理寺和长安令三司会审。户部?”
    钱志鹏急忙出来:“臣在。”
    “你帮着调度官员。顾博士,你为首告,就由你全程监察。钱尚书,顾博士若是有言,你定要遵从。”
    钱志鹏连连应下。
    皇帝站起来,乔贵妃紧紧扶住他的手肘:“此案骇人听闻,朕心忧虑之甚。诸公,为朝廷之清平,还需多多尽心。朕仰仗诸公还李氏一个清白,还裴家一个真相。各部同心同德,朕静待善音。”
    一片摇摇晃晃的磕头谢恩中,阿芙站在乔贵妃身后俯视,在众人中紧紧盯住了面色苍白的顾元叹。
    她不知顾元叹为何突然将王丞相摘了个干净,但,王丞相终究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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