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密码》作品正文卷第二百二十九章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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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仅仅只是一个开场,而背后显然隐藏着更多的谜团。
    央金低声的叹息破碎在静寂里,而后没有需要次仁格桑多问,她就主动解释了下去。
    “格桑,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女人。”
    “女人?”
    “对,那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我十岁那年。”
    央金的话语声放的很缓,像是在伴随着讲述努力理清事情的全部脉络。
    “我所在的部族世世代代供奉着神祗,族里的大祭司会选出十二个女孩子来侍奉神明,再选出一位圣女来跳最终的祈神舞蹈,这对于族人们来说是无上的荣耀。那十二个女孩是巫族的十二姽女,而我就是巫族的圣女,最接近神祗的人。”
    次仁格桑此前不止一次地好奇过央金的身份,这么漂亮出尘的女孩子住在雪山之中,除却她是雪女,是神明的可能性之外,自然也会有个相当特别的身份,才能解释她身上的诸多谜团。只不过央金从来不提这些,次仁格桑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问过。
    而现在,由央金亲口把这些话讲了出来,次仁格桑不由得萌生出几分“果然如此”的恍悟感,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央金与自己的梦境有所关联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只是顺着女孩子的话想了想,当即感慨了一句。
    “这听起来不是很好的事情吗?”
    “没错,我曾经就是这么认为的,也一直把这当做是自己的使命。身为巫族的圣女,我乐意为神祗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和灵魂,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央金低声叹了一口气,木窗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像是要把一切尽数掩埋,梦魇带来的挣扎感撕扯着次仁格桑的神经,他甚至觉得那晚的记忆都变得恍惚起来了。
    “可是,在我十岁那年,即将进入神庙的前夕,我遇到了一个神秘的女人。她对巫族的事情了如指掌,像是跳脱在外看着事态脉络的神明。那个女人告诉我,巫族长此以往的祭祀源于一个骗.局,我们最后并不能召唤出神明,而是成为永生的牺牲品。”
    “牺牲品?”
    “对,这个牺牲品有两层意思,她说十二姽女和圣女接受族人们的顶礼膜拜,宛如神明的化身,但其实只是无辜的牺牲品。我们部族十二年一次轮回,在最后的祭祀结束之后,十二姽女和圣女就会消失,然后再由新人取而代之,并以此来维系祭祀周而复始地进行下去。”
    央金的眼睫微微垂着,迷惘与哀伤都被她压制了下来。
    “这是巫族长此以往的习俗,族人们都以为十二年一次的祭祀是让十二姽女和圣女得以永生,她们用自己年轻而短暂的生命供奉神明,而她们留下的福泽也足以庇佑大家。巫族的族众世世代代信奉这些,可是那个女人告诉我,十二姽女和圣女不过是用生命来祭祀邪神。”
    “祭祀邪神?”次仁格桑问道,
    “没错,巫族的神明就是邪神,”央金的语调放得很缓,毫不掩饰其中的慎重,“换个更直接的说法就是,巫族的神女根本不会庇佑任何一个人,当年楼兰古国灭亡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承受了神明降世时的怒火。而几百年之前巫族的分裂,其实是因为发现真相的人想要挣脱宿命带来的桎梏,从而进行的一场自救罢了。可惜在宿命面前,这场自救并无意义,巫族的祭祀还在继续,百年之前的努力失败了,真相被掩埋起来,骗.局再次开始了。”
    这些话实在太过颠覆,次仁格桑听得云里雾里,又不得不静下心来从中理出头绪。
    央金的话就像是某种解释,让他梦境中的画面和阿爸讲述的内容更加完整了,可是完整的背后并非答案本身,而是更多晦暗不明。
    “这是骗.局之一,那么,第二层意思是什么?”
    “如果是千年以来巫族延续的祭祀是个骗.局,我们只是成为召唤邪神的工具。那么在更早的时候,在楼兰古国还未灭亡的最初,骗.局就已经产生了其实,长生的秘密是真实的,只不过最初的大祭司没有说实话,她从通天塔之中窥见了秘密,却没有根据古老的预言处理,她同时培养了黑圣女和白圣女,这已经是错误的开始了。而在最后的关头,楼兰大祭司还是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她让黑圣女成为祭品,白圣女成为容器,从蜃楼之中请出了那位灭世的神祗,这才造成了现如今的死循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次仁格桑心底的疑问太多,诸如“黑圣女”或者“白圣女”之类的词汇骤然钻到他的脑海,带来了全然陌生的冲击感,偏偏这些近乎于荒谬的话跟他梦境之中的画面重合了。
    譬如方才刚刚惊醒的梦境
    他分明亲眼见证了灿阳烈日和漫漫黄沙,眼看着那座恢弘的神庙由鼎盛变为破砖烂瓦,被纠.缠的花藤覆盖,最后连砖瓦都被吞噬掉了。次仁格桑当然也依稀记得,在暗沉沉的天边像是落下了一道惊雷,而来惨白的闪电背后,是耸然而立的一座高塔。
    那或许就是央金口中所说的,通天塔。
    “因为,私心。”
    在次仁格桑沉默的时候,央金低叹了一声开了口。
    “祭祀神女是楼兰古国一直以来的传统,这原本没有任何问题,在最初大家没有想过长生之类的缘由,也只是想要祈求平安,给予整个楼兰古国庇佑罢了。直到当时那任有通天之能的大祭司的出现,局面才渐渐改变了——那位大祭司连接到了神祗的残念,也确确实实窥探到了神迹,然后便是无意之中发现了长生的秘密,彻底改变了楼兰古国的命运。”
    “所以长生是真的存在的吗?”次仁格桑不由得惊呼出声。
    “我不能给你准确的回答,因为当年那个女人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没有给我准确的回答。”央金斟酌着语气,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水滴能击破巨石吗,如果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这显然是不成立的,但偏偏还有水滴石穿的道理。只要量变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形成量变,那么不可能也就变成可能了。”
    央金还记得当时那个神秘的女人近乎于妩媚的笑意,她的眼底带着冷清,语调淡淡的,仅仅像是在陈述事实,偏偏暗藏着无法言说的风情。
    “大祭司想通了这一点,开始做出了一个可怕的假设——如果把神明的神力汇聚在一起,通过某个特殊的纽带与现世连接在一起,是不是就能做到逆天改命呢?”
    就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发生了偏差。
    潘多拉的魔匣骤然打开了。
    “之后,楼兰古国的大祭司妄图召唤神祗,将那些原本庇佑着楼兰的神迹汇聚一处,所以才建立了可以与神祗沟通的通天塔,想要从蜃楼之中召唤神祗,或者说是承载神祗遗留的神力——试图造神。而这所谓的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将原本福佑所有人的神迹汇聚到特定的人身上,造福小部分的人,无非是皇室和神庙的一场欺骗,满足私欲罢了。”
    光是听到这一点,次仁格桑就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
    但凡有了错误的开头,之后的分崩离析几乎成为了必然。而现在由央金一点点讲述出来的事情,不过是将分崩离析的过程具象化,将掩饰在年岁里的残忍重新撕开摆了。
    “而这还不是大祭司最大的错误,真正造成悲剧的,是她之后的选择。也正是这个骗.局,让楼兰古国彻底走向了末路,再无回旋余地。”
    “是什么谎言?”
    “那是最后那场召唤神明的祭祀,祭祀的最后打开通天塔,由容器才承担蜃楼之中的全部神力,完成最后的造神仪式。而在这个过程中,理应该由黑圣女作为容器,白圣女和十二姽女作为祭品,成为唤醒神明的筹码。可是在最后的那场大祭时,大祭司却将黑圣女和白圣女的身份对调了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黑圣女和白圣女的身份,就被她对调了。”
    那场旷世的骗.局,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原本应该成为祭品的女孩子,那位应该死在祭祀里的白圣女被替代掉了,她进入蜃楼的幻境,等待着成为神祗降临的容器。而无辜的黑圣女连同十二姽女一起,完成了那支灭世的舞蹈,支撑着那连接着虚空的蜃楼的存在,召唤出了那座原本不应存在于世的通天塔。
    不够诚心的供奉,只能召唤出邪恶的神明。
    贪欲驱使着人们做尽恶事,承担了原本不必承担的风险,也因为贪欲付出了应有的代价。之后的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原本就显得铤而走险的祭祀,最终召唤出了怪物,神明的怒火无人可以承受,而等待着楼兰古国无辜民众们的结果只有灭亡。
    此后千载的漫长岁月,不过是巫族无辜的族众在为大祭司的贪念赎罪和买单,在原本就大错特错的岔路上,持续着一场毫无意义的轮回罢了。
    在这场灾难面前,根本没有幸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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