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密码》作品正文卷第二百四十七章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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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冠名为“有意义”的牺牲,夏眠经历了不止一次。
    从千年之前被楼兰大祭司的言语说动时,她和阿姊便做好了牺牲的打算。那时候的夏眠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事情结果也不会因为她的态度而发生变化。论其究竟,她的一切行动不过是主动应承和被动接受的区别更直接地来说,只是执行而非选择罢了。
    早在小公主和圣女了解实情之前,楼兰君主和神庙大祭司已经把一切决定好了。
    命运从两个女孩子还是孩童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潜移默化足够对一个人造成极为深远的影响,从小到大接受到的思维更是如此,谎言足以让她们信奉愚昧。
    曾经何时,这份愚昧正是她们的信仰。
    在谎言还未层层剥丝抽茧,事态尚且可以粉饰太平的时候,楼兰王室需要的仅仅只是小公主和圣女高高在上地去做成本最高的木偶,用来给民众们最美好的骐骥,让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小公主和圣女也始终被蒙在鼓里,她们不知道自己会被牺牲,也不知道这种“牺牲”并非为了整个楼兰,而是满足君主和大祭司的贪念和私欲。
    连最表层的东西都看不到,更何况谎言背后藏着的,更深层次的谎言呢?
    当时的夏眠也将此看做“有意义”,并且永久地被束缚在了意义里面。
    那时候的她,也不过是懵懂无知的少女罢了。
    她尚且不知人间疾苦,不懂条条框框的大道理,对于所谓的大义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让小公主一步步做出决定的,不过是本心。整个楼兰的万众瞩目都汇聚在小公主和圣女的身上,她们就是信仰的代言词,身上压着的是楼兰的气运。
    虽然她们两个分明知晓,两位圣女和十二姽女最后注定会在祭祀中牺牲,但是牺牲带来的便是永生。在将神女留下的神力汇聚到一起,注入到“容器”的身体之后,圣女便脱离了凡人的身份,将会成为新的神明永生不灭,这也将会是楼兰永远的保护神。
    有这等巨大的光环,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
    在变故来临之际,楼兰小公主才终于清醒过来,不论是楼兰皇室和神庙大祭司合力编织的旷世谎言,或是大祭司狸猫换太子的剑走偏锋,当这些她从未设想过的真相忽然浮出水面,足以将她砸晕。
    而在她不得不跟阿姊兵戎相见,两个谎言的牺牲品承担了最为残酷的结果时,她依旧被“意义”束缚着。
    “好了,你不用担心太多,一切都要结束了。”
    直到白低沉好听的声线传来,夏眠才收回了思绪。
    “我为什么不多想,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有二心再正常不过。与虎为谋,提防自己被老虎吃掉,不是最基本的防范意识么,白,你该不会那么天真,觉得我应该很信任你吧?”
    “不只是合作关系,阿眠,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随着话语尾音散去,白的目光顺着小公主的脸颊扫过,又淡淡收了回来。那一瞬间他分明有很多话想说,凭吊或是感慨,什么都好,那是距离他展露真实心迹最近的一次,仿佛在多一秒他就会讲出对夏眠隐晦的爱意。
    可是终究差了点火候。
    理智在最后一秒战胜了骤然翻涌上来的感性,白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这一刻,他会讲出很多计划之外的话语,但是他没有让自己彻底沉沦在夏眠的眸子里,而是沉下了情绪。
    最后白只是把没有讲出口的话都咽了下去,仿若不动声色般地落下一句。
    “等到圣龙珠也被唤醒,就只差神女手中的玉如意了。”
    夏眠姑且摸不透白的心思,她看不透彻,也懒得去看透彻,又或者很多事情没必要太过透彻,了解越多之后的无结果,反倒是真正的伤人伤己。
    于是她也只是不做声响地岔开话题,顺着他的话讲了下去。
    “那柄玉如意,非圣女的血不能唤醒,到时候可要费好一番功夫了。”
    “没关系,每一步我都替你安排好了,阿眠,你需要做的,不过是最后承载“神女的战衣”剩余的神力,让自己从花魂之中彻底解脱出来那也将是我的解脱。”
    这一句解脱来得有些慎重,不由得因为夏眠微微垂下了眼。
    很多时候慎重的不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本身,而是什么人讲出了这句话,又是在何种情况之下把心声吐露出来。
    就像没有人会因为婴儿的哭泣动容,仅仅因为这样的哭泣太过稀松平常,即便是新手妈妈都知道小孩子的嘴角一撇是想要什么,常见如斯的事情,又怎么会引人侧目呢?但是流血留不泪的硬汉深夜醉酒,带着哽咽般的几句呢喃,却足够让人记在心上。
    就像是,此刻的白。
    即便是相处了这么久,夏眠依旧不敢说自己多么了解白。
    很多时候小公主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他太擅长掩饰自己了,不想把一丁点情绪泄露出来,一如永远带在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将他好端端地掩饰起来。对于连面容都不乐意公之于众的人来说,谁能窥探到他的内心呢。
    甚至连白的真实面容,夏眠都快忘记了。
    但是他们分明是见过面的,不仅仅是在卡瓦格博峰的短暂会晤,还有之前白尚且还在白家的时候,夏眠没有彻底苏醒,夜夜入他的梦的短暂年岁。
    那时候的夏眠才刚刚从花魂中苏醒,楼兰古国的覆灭分明已经过去千年,可是对于她而言,不过是眼前的事情。她是那么脆弱而无助,而白带着生命濒临陌路时特有的真诚,他们靠着梦境这个虚无的纽带,支撑着对方度过了最难捱的一段日子。
    如果相依相伴仅仅是一段短暂的幻觉,那段时间他们也曾经切切实实地彼此温暖过吧。
    他们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封闭,却难得从彼此那里获取过真诚。
    不过现在想这些,显然也是无意义的。
    夏眠的目光在白的脸上停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思绪。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懒洋洋地靠在了雕金的宝座上闭目养神,独自消化因为男人不寻常的几句话激起的波澜。对于所谓的计划和安排她听了太多,从千年之前还在楼兰古国的时候,她就为了父王和大祭司的计划活着,现如今又因为受到花魂的擎制,为白的计划活着。
    这样的生活还真是无聊又空泛如果真有解脱,倒是一件好事了。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曾经的她没有选择,时至今日便有选择么?
    夏眠用短短几秒整理好了这些杂乱的情绪,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自己的感性,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何必回味过去,她居然也会被这些有的没的影响心情。
    等到睁开眼眸的时候,夏眠又成为了那个高傲的小公主,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完美无瑕。然后她没再多说,只是抬手理了理垂落的发丝,自虚空中一挥手。
    “算了,我先来看看,你进行到一半的计划吧。”
    随着夏眠的话音落下,悬浮在半空中的第二面古镜骤然明亮起来,雕花的古镜映衬着盛大的天光,镜像之中的场景变了一变,许多晦暗不明的细节都变得逐渐清晰了。
    默剧般的画面无声地上演,先是粗犷的中年男人在神龛之中供奉着的碎石面前拜了又拜,他颤抖着手拿出了一对红烛,紧锁着眉头将蜡烛点燃了,袅袅升腾起来烟雾像是要把暗沉沉的夜色彻底笼罩住,一切事物都变得晦暗不明。
    然后便是一行三人在巷口的简单交谈,破败的村落带着冬日特有的萧索,枯叶卷在地面上,牵连起了漂浮的黄沙。年轻的男女互相挽着手,一瞬之间的亲昵宛如情人热恋时的缱绻,方才的那个中年男人则是在字句笃定地跟他们说着什么呢。
    这是多么和谐的场面啊,仿佛对于陌生人的信任已经超乎了人类自私自利的本能,乐意相信在危难关头真的有英雄拔刀相助,也真的可以向萍水相逢的人托付生死一样。
    但这些显然都是假象罢了。
    当两个年轻人转身之后,那个看似淳朴的男人眼底露出近乎于凶狠的神色,然后又很快变成带着愧疚感的哀惋。那目光不像是在看救命恩人,反倒像是在看一步步踏入墓地的死人,除却旁观的残忍,便只剩下了伪善一般的惋惜。
    而最后浮现出来的,是一处古老的庙宇。
    那是与现如今的时代发展截然不同的建筑风格,白色的廊柱高高耸立着,华贵的巨石带着某种文明绚烂到了极致时特有的圣洁感。虽然在年岁的洗礼之下,这座神庙仅仅只剩下断壁残垣,却不难透过此刻的破败窥探到曾经的繁华。
    然后,这座古庙仅剩的完整很快破碎了。
    席卷而来的滔天河水铺天盖地,那汹涌而来的巨浪像是要把一切都吞没,连砖瓦的渣滓都没有留下。
    在毁灭的边缘是什么呢?
    或许只有在死亡到来之际,一切才能得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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