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25.护花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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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一山感念顾青阳知遇之恩,凡事以顾青阳马首是瞻。
    顾青阳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右使了,以后也不会再管教中事。”刘一山道:“恳请右使收回成命,重掌我教。”顾青阳叹息一声道:“我与教主有言在先,辅政三年,三年后还政与她,如今已过四年,该是我隐退之时啊。”刘一山哭道:“右使若去,教中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哇。”
    顾青阳笑道:“你多虑了,教主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迷茫无助的小姑娘了,从今往后,再不可小觑她了。”刘一山见他去意已决,只能叹息一声,转而笑道:“能同白宫主这般人物归隐山林,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哇。”
    顾青阳笑道:“人生百年终归是个空哇,早看破早超生。”
    秋风渐寒,落叶纷纷。因有刘一山暗中护送,顾青阳平安出了中州,进入了邓州地境。邓州乃是宋蒙交战之地,所过之处,残垣断壁,焦梁黑土,一片废墟,野鸡、狐兔在荒废的村落间往来穿梭,不时又见几具干尸悬于树上,恰如进了魔境鬼域一般。
    无暇之病日益沉重,全身开始浮肿,几天后面目全非,而又神智木讷,成日枯坐,不发一言。又几日,竟不知饥饱,便溺失禁,由脖颈开始遍身起满了绿豆大小的脓包,破裂之后,流出淡黄色的脓水,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因为奇痒难忍,无瑕成日用手乱抓乱挠,只抓到皮破血流为止。顾青阳用绳索将她手脚捆住,看着她难受,心如刀绞一般。
    脓疱成熟之后自然破裂,流出深褐色的脓水,所经之处新的脓疱一片片生长。不出十日,无瑕全身再无一块干净的地方,痛痒难当,坐卧不能。起初,顾青阳每日雇人为她擦拭一遍身体。到后来,重金礼聘也难再找到人,概因身上恶臭扑鼻,常人闻之便呕吐不止,有赚钱的心,没赚钱的本事。顾青阳只好抛弃男女之嫌,亲自动手为她擦洗。此时的白无瑕与先前判若两人,痴呆木楞,已经忘了顾青阳是谁。
    顾青阳也曾请过郎中诊治,多半人见了面就不敢接手,也有庸医胆大的胡乱开药,顾青阳也是病急乱投医,竟信以为真。每每将药膏敷上,自以为二日一早必有效果,期望的满,失望的大,清早起来一看,又是流的满身是脓。再过半个月,无瑕已不知道痛痒,神情呆滞,不言不语,不饮不食,成日躺着不愿起来。身上恶臭十丈外可闻,顾青阳买了几筐咸鱼以遮臭味。
    在均州买药时,有人向他举荐神医介未休,称他医术高超堪比华佗在世。顾青阳一拍脑袋叫道:“我怎么把他给忘了。”介未休是唐非池挚友,当世名医,此刻就隐居在均州西南八十里的青草谷。此人与孤隐峰渊源颇深,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顾青阳连夜启程。天明时分已到谷外,此处山高林密,人迹罕至,马车行不得山间小道,顾青阳只得弃车抱着白无瑕往里走,虽已近寒冬,一路上仍引得许多的绿头苍蝇盘旋不去。
    翻过一道山梁,平谷中有几间茅草房。门前一个十来岁的童子正在捣药,忽闻恶臭扑鼻,忙掩鼻而起,顾青阳笑道:“童儿还认得我吗?”那童子定睛一看,喜道:“原来是顾大哥啊!你,你怀里抱的是什么人,这么臭,你闻不见吗?”顾青阳苦笑道:“这就是你想见的白姐姐啊。”童子愕然道:“白姐姐?她怎么……”童子本想上前,终于禁不住那逼人的臭气,俯身呕吐起来。
    “医者父母心,哪有做郎中恶心病人的?快去准备一口大缸,把天字号葫芦里的药泡进去。”介未休一面训斥童儿,一面快步走了出来,切了白无瑕的脉,对正在刷洗大缸的童子说:“再添两钱红草粉,一钱金龟子,三钱硼砂。”介未休瞄了眼顾青阳,眯着眼笑道:“你终究还是带着她私奔了。”顾青阳无心与他说笑,把晋州的事简要一说。
    “他到底还是回来啦。”介未休嘘叹一声,顿了下又道,“真是天理报应,丝毫不爽啊。他自己配的药,却害了自己的妻女。离地三尺有神明,害人终害己。”顾青阳惊问道:“原来老先生早知道她是东方前辈和白前辈的女儿?”介未休嘿嘿而笑:“天下除了你,也没几个不知道的,你就真的不知道?算啦,过去的事情,不说了,不说了。”
    小童将大缸刷洗干净,泡上了药。介未休仔细检查一遍,从腰带上解下一只小葫芦,托在手心稍稍停了一下,便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全倒了进去,用手搅了搅,吩咐小童:“预备两桶清水。”又吩咐顾青阳除去白无瑕的衣裳,将两桶水冲洗了无瑕。时近寒冬,冰水刺骨,无瑕被水泼中竟毫无知觉。只是在进入大缸的一刹那,才被药水一激,猛然惊醒过来,手脚痉挛,大声惨叫起来。顾青阳痛心不已,伸手要去拉,却被童子拖住。介未休点了白无瑕昏睡穴,用核桃木缸盖将将缸口封死,只留无瑕一颗人头在外面。介未休吩咐童子将无瑕头发剃光,用药水将她脸上伤口洗尽。
    顾青阳低垂着头,不忍再看。介未休叹息一声:“她命中有此一劫。”
    顾青阳问道:“当日东方前辈说只有到孤隐峰才能找到治伤的草药,难道先生也无能解救?”老者颔首一笑:“西隐医药举世无双,余牙子爱医人,钟纯子爱杀人,东方英正独爱制药,噬魂丸是他集大成之作,老朽如何能解的?此药能迷幻人的心智,中毒之人犹如魂魄出窍,非似醒非醒,一切都听命于施药之人。中毒后三日内服用解药,并不伤元气。过了三日没有解药,则毒素在体内淤积,先是皮肉溃烂,神情呆滞。最后全身脓烂可见白骨,一年后非死既痴,神仙难救。噬魂丸的解药配方其实很简单,但其中最关键的一味‘仙珠草’普天之下只有孤隐峰能采到。我方才用的白药粉就是仙珠草,可惜份量不足,所以只能暂时减缓她的病情,却不能根治。”
    童子将白无瑕剃光头发,又将她脸上的伤口洗净上了药。无瑕脸色浮肿,皮肤暗紫,昔日的花容月貌已荡然无踪。
    童子燃了几根香木驱散了恶臭,又炒了一碟鸡蛋,一碟竹笋,一碟猫耳菜,一碟老腊肉,用竹筒蒸了两筒白米饭,烫了一壶自酿的苦叶酒,把桌子端到竹篱外的上风口。顾青阳喝了点酒,吃了点饭,就觉出身体疲乏起来。介未休道:“她要泡一天一夜哩。”劝顾青阳进屋睡上一觉。童儿领顾青阳到后面草屋躺下,头一沾枕头就入了梦乡。
    梦中,顾青阳看见无瑕白衣飘飘,含羞着走向自己……
    一觉醒来,草庐外红日西坠,天朗山青。顾青阳暗忖道:“若她病好,能与她隐居于此,此生何憾?”
    他刚走出屋门,一张大网当头罩下,顾青阳顿时被拖翻在地。一个黑衣人手持尖刀滚地来袭。顾青阳摸起一枚石子弹了过去,嘶地一声,石子洞穿黑衣人的腿骨,痛的他倒地惨叫不绝。顾青阳喝了声:“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个细腰丰臀的黑衣蒙面女子抚掌而笑:“顾右使果然好功夫!”她的身后一群黑衣人押解着介未休和童子。
    介未休武功并不在顾青阳之下,黑衣女子能将他拿住,实力倒不可小觑。顾青阳定了定神,说道:“有什么你们冲我来,跟他们无关。”黑衣女子冷笑道:“顾右使久不在江湖,江湖上的勾当真忘了吗?你武功在我之上,我不拿人岂敢胁迫你?”顾青阳道:“你想怎样?”黑衣女子道:“有人出了大价钱要买你一双脚。你自己斩下来我就放人。”顾青阳道:“我若不答应呢?”黑衣女子哼了一声:“你能挣开金蚕丝网我自然放人。”
    顾青阳叫声“多谢!”双臂一叫力,金蚕丝网如同一件破布衫被扯的七零八落。黑衣女子似乎早已料到,呼了声:“撤!”一把银针撒向白无瑕,顾青阳舞起一道剑屏护住无瑕。黑衣女子早丢下介未休、童子逃之夭夭。
    童子抄起一根木棒就要追赶,介未休叫了一声:“穷寇莫追!快救人!”
    三人查看木桶,发现一条水线往外激射,介未休大惊,打开缸盖,在无瑕的背上找到了一枚细若牛毛的银针。介未休拔针在手,脸色一变,顾青阳急问:“怎么样?”介未休道:“针上有毒,好狠的心!”顾青阳闻言,如被雷击。
    介未休安慰道:“不会伤及性命,但,将来纵然能解去体内之毒,只怕也是全身疤癞,容颜尽毁。”顾青阳禁不住流下了一行清泪,道:“她这般要强的人,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介未休笑了笑道:“也不必太悲观,或许余牙子能有办法。”顾青阳道:“余前辈的医术难道比先生还高?”介未休苦笑道:“我当年不过是他的药童,他嫌我愚钝始终不肯收我为徒,你说说谁更高明?可惜了我的一副好寿材。”
    介未休吩咐童子将存在他寝室里的一副楠木棺材擦洗干净。童子惊道:“师父,你舍得?”介未休喝道:“多嘴!”童子嘟哝道:“你舍得,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棺材擦洗干净后,童子在底板上浇了层粘稠的黑药油,稍稍风干,又垫了层厚厚的草药,再浇上褐色药油,药油稍干再放一层草药,然后又浇上药油,反复五次,最后铺垫了一层金丝软草。顾青阳将白无瑕赤条条地放在软草上,双手交叉在腹部,用一块手帕掩住**。介未休在她身上撒了些软草,浇上一层药油,等稍干再浇第二层,反复三次,除口和鼻外,无瑕全身都被黑色的药油覆盖。
    介未休叮嘱顾青阳:“每五日给她喂一次清水,每次只喂三汤勺。这些药膏不可以沾水,不可以直射阳光。若有一点闪失,便是个终身残疾。”顾青阳哽咽道:“先生的大恩,我……”介未休一摆手道:“罢了,罢了。是我欠你们的。”说话时脸上显出无尽的苍凉,也不和顾青阳招呼,提起药锄默默地走出小院往后山去了。
    顾青阳问童子道:“先生为何这般伤悲?”童子道:“师父费了千辛万苦才采集到这些草药,可保尸身千年不朽。西隐一脉对名利看得极轻,对生死却看得极重。生前想尽办法享乐长生,死后要尸身千年不坏,只有这样才能成仙得道。收罗了半辈子的东西突然没了,你说他心里如何能好受?”顾青阳大惊,急往后山去找介未休,暮色苍茫,哪里有人影?
    童儿追上来,呵呵笑道:“不必有什么想不开的,等白姐姐的病好了,你们成了亲,你也是西隐一脉的人了。到时自然有机会报答他。”顾青阳忙问其故,童子道:“师父小时候给余牙子做了十二年的炼药童子,做梦都想拜他为师,却被拒之门外,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你能帮他入门,岂不就还了他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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