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4.观自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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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做主,还不让他们嚷嚷吗?”于是就命李浩瑜用印发出。
    张羽锐折转回来,不顾李迎在场,禀道:“属下奉令密查金岳贪腐一案已有眉目。”少冲边听边向后廊走去。李迎埋头收拾书案时,隐隐听到张羽锐说:“……合计所得十七万八千两白银,黄金一万三千二百两,所得钱款多已挥霍。……他还误信妖道所献壮阳术,蒸食婴儿脑浆,取少年肾脏泡酒服食,有据可查的就有三百六十三人。……李久铭亦插手此事,所得证据足可置他于死地……”
    又听少冲道:“看来我告诫他的话,他全当了耳旁风。无公不信,不信不立。如此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不明白!”连连吐了几口闷气,又说:“你去给他提个醒,悬崖勒马,不可再误。”
    李少冲一觉睡到正午,醒来时窗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洗把脸,喝杯浓茶,继续伏案批阅表章,至掌灯时暴雨如瓢,政务堂中有几处漏雨,一干执事忙着接雨,弄的铜盆瓦罐叮当乱象,吵的头昏脑胀,于是丢下笔到后堂软椅上躺下,顺手拿了本《南华经》翻阅。不觉眼皮沉重,打了个哈欠正要睡去,猛然瞥见书案笔筒上停着一只毛色绿得发黑的乌鸦,两颗黑黢黢的小眼正盯着自己。
    李少冲方觉惊奇,那乌鸦就扑啦啦飞到了书房门口,停在门槛上又扭过头来看,似专在等候自己。少冲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乌鸦引着他上了一条山间小道。此时夜雨已停,水雾正浓。被冷风一吹,少冲打了个激灵,惊道:“我怎么到这儿来了。”眼前是一个破落的山洞,洞口用铁栅门封住,洞中隐隐透出灯光。乌鸦穿过铁栅门仍往前走,少冲正思索如何打开铁门,但听“哗啦啦”一声脆响,铁栅门上的铁链铜锁竟自己滑落了。
    穿过一段百余丈长的逼狭山洞,眼前是一座宽敞的穹顶石厅,石厅正中央是座祭台,一灯如豆,发出鬼火般的微光。借着这点微光少冲看见在石厅的穹顶和四周的墙壁上画满了近百幅壁画,每幅画长宽约三丈,笔法写实,人物场景栩栩如生。
    大厅的穹顶上是幅人物众多、场面弘阔的巨画。画中,一座圆顶镶金的城堡上空浓烟滚滚,城堡外成千上万的波斯人围在一座断头台前,观看自己的国王和王后被一群身材粗壮的黑衣武士肆意侮辱后砍下头颅。少冲研读过《天火焚尘录》,知道这副画描述的是教史中最不堪回首的“天火焚城”一节。
    宋太平兴国二年五月,西域吐火国为辽国附庸石城所灭,国王被杀,诸王子被活埋,皇族亲贵尽遭屠戮。长公主赫丽娅在驸马莫洛通的卫护下冲破重围东来大宋,后又在落髻山创立天火教。
    一幅壁画就是一段历史,表意的手法或直白或含蓄,熟读《天火焚尘录》的人不难看懂其中大部分,少部教史中没有明载或与所载有出入的,看着就有些费力。
    少冲舍去那些年代久远的不看,从倒数第六幅看起。画中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五个蒙面人提着四盏色彩不同的灯笼纵马疾驶,在他们身后一个儒雅男子驾车载着个女人正匆匆赶路。九头目泛绿光的恶狼立于山巅,紧盯着那五个骑马人,却对近在咫尺的一男一女视而不见。
    少冲想这五个骑马的人便是继昌师徒了。先教主病逝,十大圣使迎请杨清回川接任教主。中原各派闻风欲在半途截杀,为策杨清安全,温铁雄促请武功院院主继昌下山接应。中原各派全力对付继昌和他的四灯阵时,杨清却在顾青阳的护送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落髻山。
    少冲仔细地数了骑马人的人数,暗自惊叹道:“当真是五个人、四盏灯。”
    旁边一幅壁画中一个年轻人纵马疾驶,张弓搭箭射向一匹野马,那马虽高大肥壮却已老迈不堪,它面目狰狞、喘着粗气,做垂死挣扎状。少年身后跟着一群野狗,头顶盘旋着几只秃鹰,都贪婪地盯着那匹垂死的野马。壁画的背影是一座被战火焚毁的城市,野狗穿行在残垣断壁间啃食着尸体。城中一角,堆着山高的金银,圈着成群的女人,得胜的武士们正在兴高采烈地瓜分着,在他们的头顶上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在贪婪地吸食着死者的冤魂。冤魂在恶鬼体内不断凝结,恶鬼的躯体便急剧膨胀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大到能遮天蔽日,强到只需用爪尖轻轻一按就能置所有的武士于死地。
    石厅中骤然间冷气逼人,少冲蓦然心惊:这幅画难道说的是自己在陇西大破马千里的旧事?那贪吃的恶鬼却又是什么?
    下一幅画中一山高耸入云,山腰一座红色石堡上烈火大旗迎风猎猎,旗下一群体格雄壮的金甲武士枕着盾抱着枪正睡的香甜。浑然不觉敌兵已沿着山间栈道爬了上来。在山顶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围在一口铜鼎前饮宴,鼎下柴火熊熊,鼎内热气腾腾,众人尽情欢笑。宫殿外也有一群衣着鲜丽的人,却是个个眉头不展。而在山脚下,野狼虎豹肆意横行,不见有人,只见满地的残肢断臂、骷髅骸骨。
    少冲不想再看下去,转身欲要走,却怎么也抬不起脚,眼前的这幅画实在太吸引人了:一人立于山顶作画,在他眼前,由远及近有大海、港湾、海船、城镇。大海壮阔无垠,海面上帆影绰绰,平静的海湾里一艘巨大的海船正在装卸货物……对着海湾的是一座初具规模的城镇,傍山面水而建,城中一栋红石堡上插着一面旗帜,正是天火教的烈火熏天旗,而在最近处的山顶岩石上蹲着几只兔头鼠身的怪兽,其中一只歪着头似乎正看着作画之人。
    少冲突然被震撼了,图中所描绘的不正是自己苦心寻找的南大洲吗?林玄茂出海已有半年,就算一切顺利也不过是刚刚抵达南大洲,图中所描绘的城镇根本就不会存在。这幅画究竟是何人所作,他如何能预见未有之事?
    少冲忍不住往下看去:群山耸峙,一江东流,水击顽石,浪跳千丈。临江一巨石上立着个刽子,手持巨斧正在砍剁人头,临刑之人挨个儿走上前来,背朝江水下跪,引颈受戮。没头的尸身失重跌入江中,那头颅则滚落石下堆积成山。
    李少冲感到了一股寒意,一种透彻骨髓的阴寒,他拢了拢风衣,缓缓地吐了口气。
    最后一幅画用笔甚为精简:一座形如馒头的石山,光秃秃的无草无木,一座新坟前插杆绣球招魂幡,彼时斜阳西坠,惨淡如血。
    李少冲看到这吁叹了一声,一时心明通透,顿感解脱。恰此时,一物“哇”地一声大叫,吓得他手脚俱软,一声惊叫差点从躺椅上摔下来。醒来方知是一场梦,此刻夜雨方歇,大约是三更末。
    政务堂外李浩瑜正拦着一个值夜的侍女说笑,猛听得内堂里传出一声惊叫,拔脚跑了过来。李少冲正平躺在软椅上闭目养神,气息匀和,神态自然。李浩瑜取了棉毯正要过去给他盖上,李少冲却睁开了眼,丢下手中的《南华经》,起身往外堂走,李浩瑜忙取了件披衣跟上。政务堂外寒星欲坠,冷风袭人。李少冲吸来满口清凉,紧了紧披衣,信步走上山腰间的小道。
    李浩瑜止住一干侍从,只一个人跟在身后。这条小道盘旋通往山下,两边林木苍荣,夜风浮动花香扑鼻。小径的尽头是座废弃的山洞,入口用铁栅门封锁,黑黢黢的冷气逼人。少冲询问此为何地,李浩瑜答道:“这原是守灵人栖身的火不灭洞。”少冲又问:“守灵人是烈火大神派驻人间的使者,其栖身之所因何如此破败?”
    李浩瑜心中直打鼓:烈火大神主宰天下,守灵人是其使者,示神谕,测未来。火不灭洞乃圣教至高无上的神圣之所,尊贵犹胜尚清宫。年前陇西兵攻山,凡西山人,不问良莠尽皆砍杀,守灵人自也难逃厄运。李浩瑜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少冲遂怅然一叹,道:“找人好好修葺一番吧。”
    《改化革新疏》按例经杨清批转清议院清议后,一字不差地颁布施行。少冲辞去天火右使、风衣府主之位,专心辅助教主杨清处置内外庶务。政务堂内灯火日夜不息,少冲宵衣旰食常忘黑白。这日四更,少冲觉得口干,便唤人倒茶,唤了一声不见人,再唤,谢丽华轻纱薄裙飘然而出,裹着一阵香风到了书案前。
    少冲惊道:“怎么是你?”谢丽华道:“谁能熬的过你?宵衣旰食明天子。”说着放下茶碗就要走,少冲扯住她,按在书案上,撩起衣裙抽插了一圈。谢丽华整衣正要走,少冲道:“急什么,陪我说说话。”谢丽华星目生辉,将一枚李子喂进少冲嘴里,说:“让她瞧见,我可担待不起。”二人正嬉笑间,李浩瑜慌手慌脚地闯了进来,目视此景,退回到回廊下,禀报道:“医药局新荐来的谭医师请示,几时能见柳姑娘?”
    少冲道:“就是今日吧。”又对谢丽华说:“你不是常说腰疼吗?正好见见这位潭医师。”打发了谢丽华,少冲问李浩瑜:“究竟何事?”李浩瑜道:“今晨在通天洞外发生一起凶杀案,一名主事三名执事被杀。”少冲喝道:“荒唐!杀人自有执法堂管,你李主事总不会让我去查办吧?”
    李浩瑜嗫嚅道:“案发后李右使匆匆忙忙赶了过去,属下以为不可不报首座。”少冲问:“是什么案子竟惊动李右使?”李浩瑜道:“属下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最近有风声说李右使私下在查察一桩大案,或许与此时有关吧。”少冲道:“你如今地位特殊,须知慎言慎行的要紧,捕风捉影的事少说。”李浩瑜虽挨了一顿训,心里却清楚李少冲并非真心责怪他,相反还有几分赞许。不过另一件既头疼又要紧的事如果回报了,他就保不定自己会不会挨上一顿臭骂了。
    谢丽华出门望见恭恭敬敬地侯在玉石坊下等着觐见的医药局医师谭中怡,心中忽生疑问:黄龙诞因何被贬?其实想知道答案十分容易,只要自己一声令下,披香殿会立刻查明一切。问题是有必要知道吗?
    李迎提着亲手熬制的膏汤走过政务堂前的玉石坊下,被一个熟识侍卫叫住,侍卫低声关照道:“首座正在骂人,姑娘还是等等再进去。”李迎问:“父亲又一夜没睡?”侍卫叹息着点了点头。
    李浩瑜勾着头一路小跑出了政务堂,他一心赶路并未注意到李迎。李迎进到内堂时,一名侍女正蹲在地上清理残茶和碎瓷片。李少冲阴着脸,闷声不语。李迎把汤碗放在案头,一面收拾凌乱的桌案,一面柔声劝道:“发这么大的火,十里外都能听到,不怕震塌了这老屋老房,也要注意气坏了身子。”一句话说的少冲心情好了许多,李迎趁势盛了碗汤塞到他手里,娇嗔道:“整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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