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7.佛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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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吐故纳兰之乱后,李少冲不得不相继裁撤陇西、关中、中州三大总舵,为表自己的忠心,吐故纳兰把三地作为见面礼送给了刺马营,张默山一个月内残杀天火教徒众不下十万,三舵名存实亡。除了北地三舵,川中总舵也丧失大半,人口锐减十二万四千三百人。成都一失,落髻山以东以北再无屏障,加之少冲回山后一连数月闭门不出,落髻山上人心惶惶。风传他南巡途中为毒虫所伤,毒气攻心,活日无多。新任执法堂主王仲远明察暗访,揪出了谣言的散布者,新任风衣府府主董先成的案前执事,王仲远不敢专断,来找李浩瑜商议。
    李浩瑜虑及董先成与少冲私交深厚,不宜张扬,便将那名执事秘密拘捕,严刑拷问,希图拿到铁证,不想那执事当夜竟暴死于牢中,此事一夜之间传的世人皆知。董先成闻讯便向少冲递上辞呈,要回养老院养老。少冲将李浩瑜、王仲远叫来,当着董先成的面一顿呵斥,又答应让董先成的门生,原陇西总舵主金维四出任中枢堂堂主,董先成这才收回辞呈。
    少冲以杨清的名义,选董先成、金维四、汤玉露、华立平、张羽锐、王仲远、陆家丰、李浩瑜八人入政事堂辅助政务,教中大小事务经八人堂议后,报教主朱批颁行。八人中董先成资历最老,被推举为首席辅政。李浩瑜向董先成提议将总教迁至滇西南玉龙街,暂避北军锋芒。董先成不敢专断,便召集众人商议。
    金维四道:“总教已无屏障,总不能让教主和首座身处险境吧,这有什么可议的。”华立平反驳道:“我教自创始之初便在此地,三百年间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还不是巍然屹立?未战先输三分气。在下实难苟同。”金维四辩解道:“我也不是说要迁走总教,只是暂时避避锋芒。”陆家丰慢悠悠地说道:“那也不妥嘛,他们是冲着教主和首座来的,教主和首座到哪他们就会跟到哪。滇黔那边不还是乱哄哄的嘛,我看倒不如拖他一拖,等滇黔两舵布置停妥,教主和首座再行南下,那样才更为妥当。”
    李浩瑜急躁起来:“落髻山上有六万人,大半是老弱妇孺,战又不能战,守也不能守,不走在这等死吗?”华立平嘿嘿冷笑:“李主事这话未免危言耸听了吧,从落髻山到成都有二十三道关口,哪一座不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山上确实有不少老弱妇孺,可也有上万精壮男儿!怕他张默山作甚!”李浩瑜正待争辩,张羽锐忽然咳了一声,四下里顿时静了下来。
    张羽锐笑了笑,说道:“大家有事说事,不要伤了和气?”众人皆默不作声。张羽锐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是否迁移总教,在下以为陆老和华堂主的话最是在理。总教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何惧他十万大军?我们就拖他个一年半载,只怕他自己就先退了。”汤玉露、王仲远闻言忙出声附和。李浩瑜和金维四也不好再说什么。
    鉴于兹事体大,董先成便邀众人一起去面见少冲。柳絮儿亡故后,少冲便不愿再回小西湖别院,李浩瑜为他在来凤山下选了一处名叫“滴水”的小院。小院位于半山腰,四周巨木参天,幽僻静谧。众人沿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湿漉漉的小路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庭院前。少冲侍从周南迎出门来,董先成道:“我等有要事要见首座。”周南笑道:“几位若为政事就请回吧。首座说了,几位定下来的事他都一律赞同,几位反对的事他也绝不赞成。”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董先成忙就改口道:“我等许久未见首座,可否进去问候一声?”周南笑道:“那自然要得。”
    小院前后有三进,另加一个花圃,众人进来时少冲身穿一件青布便装,手执花木剪在修剪一株海棠花。看他形体比先前瘦了一圈,但腰还是挺的笔直,脸上仍带着一副面具。见众人来,便放下剪刀迎上来,邀众人坐于绿草坪上。侍从送来香茶,董先成注意到少冲的手上带着一副白绢手套。他身上的衣裳似乎用香料熏过,香气十分浓烈。
    闲谈两句,董先成还是把话扯到是否迁移总教上来,董先成笑道:“大伙议来议去,总觉得你不开口,心里就不踏实。”少冲笑道:“这等事,我身为首座本来是不该回避推卸的。可你们也看到了,我如今病体沉重,怕风怕光怕水,实在没有精力过问政事。诸位有我的前辈,有平辈同僚,有我的部属学生,但有一样,你们都是才堪大任、忠贞不二之人。倘若你们定下来的事有错,换成别人也好不到哪去。谁不是从这一步熬过来的呢?”这时有侍女过来说:“药已备好啦。”众人见状便起身告辞。少冲目送众人走出花园月门后,身子突然一歪,顿时跌坐在地上。
    侍从慌忙帮他掀开面具,少冲吐了两口黑血,这才缓过劲来。那两滩黑血状似浓痰,腥臭难闻。侍从取来铁锹铲去脓血放在火盆里炙烤,脓血焦黑成粉后再挖坑埋掉。少冲喝了几口汤药,重新戴起面具,眼见众人脸上的悲戚之色,便笑道:“你们跟着我,实在是受委屈了。啊,好在我的日子也不多了。”一言未毕,四下已是一片啜泣声。
    董先成一行人出了滴水居,八个人各怀心思,俱是低头不语。李少冲的病情究竟如何,病因为何,即使是他们是也保密的。据李浩瑜说,当日南巡途中路过一处名叫婆罗洲的地方,彼处太阳终年悬于头顶,四季湿热多雨,岛上草木茂盛,珍禽异兽往来期间。谢丽华见那岛上景色绮丽,便劝少冲上岛上游玩。一日,二人正在林中行走。猛然觑见一物,长嘴长尾,四腿有尖爪,身长约一丈五,身上覆盖鳞甲,像极了传说中的龙。
    少冲将那龙擒住带回座船,临近船上引路的土人见状大呼小叫、手舞足蹈,众人皆不解何意。谢丽华近侍略通土语,答曰:“土人说那物为龙,得之可得天下。”众人听了都向少冲道贺。那条“龙”后被关在铁笼中,每日喂以新鲜血肉。“龙”嘴中有蛇信一样的舌头,口腔里分泌的粘液多且腥臭,它食量极大,偏爱吃腐臭的烂肉。不过几天座船上臭气熏人。少冲也厌烦了,船队离开婆罗洲前他令将“龙”送还岛上。“龙”走后,少冲却一病不起,一连数日高烧不退,随行医生束手无策。
    土人说他是被毒龙口中的毒液所伤,然随行医生谭中怡查遍身体也只在他右手手背上发现一处划伤,伤口不深,且伤后及时涂抹了金创药。谢丽华呵斥土人妄言,将一干人等尽皆赶下船去。谭中怡不信土人的话,依旧按常例给他服食清热退烧药。高烧在三日后退去,少冲康健如初,只是手背上的伤口却一直未见痊愈,不过不痛不痒的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还回中原途中,少冲额头上生出两个脓疮,随行郎中会诊之后,认为是湿毒引起的恶疮,遂将脓包挑破,敷上药物,不想脓疱挑破后,脓水更多,创口就开始糜烂,起先烂疮只有绿豆大小,渐有铜钱大,最后竟扩张到整张脸。谢丽华苛责谭中怡庸老无能,谭中怡羞愧难当,当夜便服毒自尽。不过一个月,李少冲容颜尽失,不得已只得戴副面具遮丑。
    此后他便深居简出不肯露面,有要事非见不可时,便面罩黑纱,坐于纱屏之后,议事时少说多听,再不像先前那样,凡事耳提面命,事无巨细都要说到。船队由升龙国登岸,谢丽华自请去寻访李迎。李浩瑜奉命去广南收拢人心,李少冲独自一人去向西北。众人都以为他是去孤隐峰寻医访药,不料他去了毒龙国向文世勋借兵平乱。如今内乱已平,李少冲病体却日渐沉重。李浩瑜回想起少冲刚才的话里隐隐有交代后事的意思,心头不禁凄然欲哭。
    这时张羽锐有意无意地靠拢过来,李浩瑜忙收摄心绪,笑脸相迎。张羽锐东拉西扯几句后,话锋一转,说:“谢掌宫外出公干,首座身边连个端茶的人也没有,这怎么能行呢?”李浩瑜轻松地笑道:“那就请张堂主选几个,你选的人最合他心意了。”张羽锐道:“实不相瞒,我已经选了三个,三个小妮子都一般的娇俏可人,我实在拿不准究竟谁更合他心意。这样,你来帮我长长眼。”李浩瑜不以为然:“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丫头,犯得着吗?”张羽锐就站住脚,认真地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首座的事桩桩件件都是天大的事!岂能马虎得。”李浩瑜赶忙认错,随他一同来到小西湖别院。
    三个女孩儿一字排开,都十六七岁的年纪,一样的身姿挺拔,娇美可人。李浩瑜似乎也看花了眼,犹豫再三指定中间一人,问:“叫什么?家乡何处?”女子脆声答道:“奴婢易零姗,川西人氏。”李浩瑜道:“首座心情不好常发脾气,你愿意去服侍吗?”易零姗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答道:“只要他不乱打人就行。”李浩瑜冷笑道:“打人不会,只是骂人。”易零姗道:“那就成,奴婢脸皮厚不怕骂。”李浩瑜就笑了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张羽锐拉住了他:“帮人帮到底,你陪我把人送去。”李浩瑜走不脱只得随他带着易零姗去见少冲,周南引二人到客厅喝茶,自己去报少冲,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回来,对二人说道:“首座说易姑娘留下,谢谢二位惦记。”二人闻言便起身辞出。出了滴水居,张羽锐显得心情舒畅,要拉李浩瑜去小酌,李浩瑜赶忙推脱了。等张羽锐走远,他便反身又进了滴水居,周南守在门前,见李浩瑜来,嘻嘻一笑,说道:“首座算到你会回来,故而让我在此迎候。李主事请回,你的心意首座已经知道了。”
    次年正月,鄂州城破,荆湖总舵总舵主胡武一被俘死难,张羽锐举荐华立平前往善后,少冲不准,降荆湖总舵为鄂州分舵,改隶属金陵总舵。三月,金陵城陷,金陵总舵主杨洪卫退守宁国府,少冲请韦千红回山议政,韦千红称病婉拒。
    进风衣府正门走百步,西向有一条幽深宁静的小径,两边都是合抱粗的柏树、银杏,小径的尽头是座三层高的小楼,白天的小楼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到了晚上,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只是绝少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张羽锐把他的值房设在二楼朝南的一间,不过那只是一个摆设,他更喜欢待在楼下的密室里。这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下藏着一个庞大迷宫,大大小小有数百间密室,上下分作五层,由几十条地下通道勾连起来,其复杂程度即便是它的设计者,如果没有地图也难免要迷路。
    张羽锐执掌千叶堂来,这里的人数扩充了三倍有余,如今他的耳目遍及天下,消息之灵通,普天之下仅此一人。
    每日寅时初刻,案前执事都会将前一日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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