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9.萍踪絮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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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押进大营时,李迎正混在运粮队中准备离开,两个人毫无防备地打了个照面,她飞快地低下了头,李浩瑜也注意到了她,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李迎决定留下营救他。
    张默山显然对李浩瑜充满兴趣,经过彻夜长谈,到二日清晨,李浩瑜开始吐供,藏匿在军营的原千叶堂部属,一个接一个地被抓,被刑讯,被虐杀。军营里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李迎变得焦躁不安,为自己的安危,也为隐匿在营寨中的坐底如此之多而惊讶。她急切地盼望着天黑,只有黑色才能掩护她接近李浩瑜,不再是为了营救他,而是要刺杀他。
    西天的斜阳好容易落下山去,中军大营前的砍头台上人头堆成了一座尖锥形的小山。被杀两百四十八人,七十八人反水,更大规模的告密、捕杀正在酝酿中。现在李浩瑜已经变得炙手可热,张默山恨不得自己亲自来保护他,刺杀变得异常艰难,不过只要用心,机会总还是有的。
    为了褒奖李浩瑜的功劳也是为了鼓励更多的李浩瑜站出来,张默山大摆筵席为李浩瑜接风。有酒宴就免不了有歌舞,除了刚健的刀剑舞,娇媚的女儿舞更是不可缺少。李迎混到后台,将一名歌姬打昏藏匿,夺了她的衣裳。只要靠近李浩瑜一丈远,她就有把握得手。但张默山的严密防护,让她得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她只好放弃行刺计划。
    机会又不期而至,杀人太多的李浩瑜变得焦躁不安,盗汗失眠。张默山的亲随忙着四处为他寻找可意的女人,李迎自告奋勇凑过去,主管瞪着眼将她打量一圈,冷笑道:“伺候的好,你一步登天,可也机灵着点,莫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李迎满口答应下来,沐浴更衣,随着主管来到李浩瑜的寝帐外,侍卫要她脱了衣裳搜身,李迎坦然地拉开了衣带,任他们又抠又摸,检查不出什么毛病,侍卫只得放行,李迎穿好衣裳正要走,斜地里窜出一个人,喝道:“这丫头太瘦,换个肥点的来。”说时一只手就搭在了李迎的肩上,如同压上了一座山,千钧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来者是于重,张默山的亲信干将,主管一脸无奈只得重新去找。于重拽着李迎的手回了自己的寝帐,丢开,冷笑道:“不愧是李少冲的女儿。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李迎揉着被他拽得铁青的手腕,冷哼着,不说话。于重道:“我蒙你父女两次不杀之恩,这次只当报恩。”李迎道:“我还会回来杀他的。”于重道:“你凭什么杀他?力斗?还是色诱?这里不是落髻山,你最好还是离开。”他将一块铁质令牌甩在李迎面前,说:“来日方长。”
    于重出门而去。李迎拾起令牌从容走出中军大营,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手持令牌走出营门时,李浩瑜误饮毒酒毒发身亡。陪侍他的两个歌姬,眼看着他毒发,不仅不救,反用毛毯将他的头捂住,压住他不让他呼救。李浩瑜毒发身亡后,一人设计引开侍卫,另一人趁机潜逃,事败被围,二人从容服毒自尽。为防动摇军心,张默山声称已将李浩瑜秘密押往大都。
    又三日,忽传搜山大军在一道山涧里找到了匪首李少冲的尸体,他虽面目糜烂不可辨,但他随身携带的火精剑却足可证明他的身份,张默山不敢大意,又让一干降卒前来辨认,众人认定尸体的高矮胖瘦确与李少冲本人相似,且身上服饰也确属天火教首座制服,由此断定这具冻尸确属李少冲本人。
    张默山一面密奏忽必烈,一面仍督派搜山不止。半月一无所得,此刻忽必烈有密诏到达军中,张默山遂宣布:匪首李少冲业已伏诛,征西大业已毕!即日下令:各色杂军,随军力士、杂役、仆奴,愿留守九原城者给房屋、牛羊、金银、衣物,免税赋三年,结为夫妇者给养翻倍。各营一片翻腾,杂军,随军力士、杂役、仆奴提灯前往城中元帅府答谢。
    李迎一身男装混在载歌载舞的人群中,她要设法混入元帅府,亲眼看看那具冻尸究竟是不是他?路过招讨使署,她装作系腿上绑带闪退在门前,斜眼打量着侍卫们并没注意,便慢慢挪到土墙下,刚直起身就惊出一身冷汗:一名便装男子正用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她!
    一名哨长领着两个侍卫走了过来。李迎若无其事地跺跺脚,重新汇入了游行的人流。哨长紧跟不舍,随着她一路来到元帅府前。帅府卫士一手铁盾,一手利刃将黑压压的人群挤压成一个规规整整的四方块,在四方的墙上,数百弓弩手正严阵以待。几名神射手立足最高处,警惕地盯着人群。
    李迎发现自己陷入了绝境,不仅无路可走,还动弹不得。哨长和三名士卒曾三足之势合围过来,他们鲜艳的军服在灰突突的破衣烂衫中甚是扎眼。站在墙头上的弓箭手很快注意到这一点,至少有十双锐利的眼睛盯住了李迎。李迎开始向人群的边沿移动,她走的很慢,做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汗却汩汩涌涌湿透了衣衫。
    更多的侍卫向她围拢过来,或许是担心引起难以控制的骚乱,众人围而不捕,把她逼出广场,逼进一条小巷。以李迎的轻功修为,要跑赢这几个追兵并非难事,但她也知道自己跑的再快也跑不过那些正瞄准自己的硬弩,何况他们还有骑兵!她渴望下一条小巷稍稍有点曲折,弩箭不能拐弯,她却能。小巷的尽头是一片被烈火烧的黑地,光秃秃的,无遮无拦。
    李迎的手飞快地按在了匕首把柄上,浑身如过电般地颤抖了起来。她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只要平安穿过这块空阔地,她或就能逃过这一劫。向前走吧,多走一步,就又多了一份生机。
    一个人挪着肥重的身躯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手指乱点,用轻快的扬州腔骂道:“我刚刚埋怨你几句,你就跑出来卖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李迎认出他是孤梅山庄的大管家朱鹤,于是便假戏真做,用扬州腔回道:“我就是卖了,卖得钱落得受用。老乌龟,我是死也不跟你回去。”故意跌了一跤让朱鹤赶上,二人纠缠的时候,侍卫们围了过来。朱鹤一手卡着她的后脖颈,一手从腰里摸出块令牌,说:“咱是招讨使大人的贵宾。”侍卫们验看了那枚令牌,又将李迎打量了一圈,这才悻悻而去。
    朱鹤揪扯着她的耳朵,迫使她低头弓腰,像一只煮熟的河虾,一边走一边毫不留情地捶她的背,踢她的腿,打她的头和脸,直到平安地走进戒备森严的贵宾营。朱鹤松开手,说:“好孩子,你莫要听他们胡说,他们根本就没找到李首座。他们是怕皇帝老儿怪罪,就找了具假尸充数。那尸首我去看过,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没头没脸的,凭什么说是李首座?火精剑也是假的,粗剌剌的就是块顽铁。”
    朱鹤扶李迎坐下,继续说:“张默山借口开什么英雄大会,把半个武林的英雄都召集来了。那夜我陪老庄主也上了梵冢山。张默山放话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只要李首座来赴会,他就出来单打独斗,他要是输了,就撤回围困九原城的大军。他说的好听,却暗地里摆下五绝阵法要杀死李首座。”
    李迎似有所悟,她问:“他,赴会了没有?”朱鹤摇摇头,叹道:“他们从上半夜等到下半夜,天快亮了,他们估摸着李首座不会来了,于是就开始内讧……”朱鹤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似李首座那等精明的人岂肯自投罗网,早不知道躲到哪去了。”李迎听到这,怅然地说:“他是不会躲的。”又赶紧自辩其清:“他的死活与我有什么相干?”
    朱鹤继续说他的:“先是张默山指责赵九通、张良才和嵩岳三人为鞑子筹粮时手脚不干净,赵九通、张良才不服气,就与他争辩,那个叫花子顿时就恼了,跳上去和赵九通打了起来,赵九通斗不过叫花子,张良才、嵩岳就上前帮忙。那三个白毛哑巴又去帮叫花子。仇原刚上去就让嵩岳给打折了腿,赵九通一棒子打的他脑浆迸裂。哎呀呀,我听说这个姓仇的名头很大,怎么这么不经打呢?”
    李迎心中好笑,木青、仇原、凌未风三人固然武功不错,但这嵩岳实在是少有的高手。江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名头大的武功不一定高,武功高的名头未必就大。
    “后来赵九通让那个老叫花子给杀了,张良才想跑,被张默山堵了回去。这时一个叫赤云子的道士以为有机可趁,去偷袭张良才,却被嵩岳打了一掌,张良才又砍了他一刀,他就倒在地上不能动弹。武空和尚想去救他,反被张良才和嵩岳围住,那个叫嵩岳的武功真是不错,一阵急掌,打的武空和尚鲜血乱喷,败下阵去。赤云子眼巴巴地望着张默山救命,可这个张默山就是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张良才乱刀砍死。”
    李迎心知这是张默山使的计策,让中原各派自相残杀,一为消弱各派实力,二是使其相互仇恨,预防各派抱团对抗蒙古朝廷。李迎心中暗骂张默山的同时又为中原各派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感到悲哀,她问朱鹤:“最后是谁杀了嵩岳?”朱鹤道:“是五个戴面具的剑手,他们布下五绝阵,三两下就杀了张良才,嵩岳抵挡了一阵,临死前又杀了木青。”李迎不解道:“木青的武功不在他之下,他垂死之际如何杀得木青?”
    朱鹤笑道:“你不知道,张默山布五绝阵时喝令南宫与木青退下,南宫乖滑,打了个滚就跳了出来。那个木青,或是耳朵聋吧,迟迟不退。张默山就火了,开动五绝阵,连木青一块收拾。这五绝阵好生厉害,张良才没蹦跶几下就死了,木青、嵩岳都受了重伤,嵩岳心知逃不过,就背后捅了木青一剑。”
    李迎暗忖:这五绝阵看来确实是用来对付他的,难道他知道这个阵法厉害,临阵退缩了?转念又想:这也未必,五绝阵固然厉害,但依他的武功也未必就破不了。他究竟为何又不来呢。朱鹤看她神魂不宁,就安慰道:“那五绝阵虽然厉害却也未必能困得住李首座,我听庄主说这阵法源出天火教,李首座他必然有破解之法。想这张默山实是诡诈之徒,明明是他害死人,他却要把账算在李首座头上。杀了你,又把你捧成英雄,蒙蔽你的后人,让他们感激你,真是翻手为云覆手雨。”
    李迎笑着说:“怪不得他们下山时个个哭丧着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可知他们的心里都苦成什么样子啊。”李迎心想,朱鹤不懂武功,又非江湖中人,加之年纪也大了,所以才能无所顾忌地把真相说出来,换成局中人谁有勇气把话说破?
    当晚,刺马营副帅、平西大都督府长史领西川招讨使张默山以平西大都督府的名义传檄天下:天火教教主杨清已接受蒙古皇帝的赐封,所谓“天火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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