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坡地》第一三三章高粱谷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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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老大裹脚垴的那近四亩山坡地,每到了收获的季节,魏老大的辛苦就化作了一捆捆、一摞摞的辉煌,他一担又一担地往家里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艳羡之余、痛下决心之后,再信誓旦旦地干上一番。不想,从北山到西山到南山,干了三年后悔了三年,——流出去的汗、使出去的力,加起来和收回来的那点东西一比,简直就不是个比例!最后心有不甘地再到裹脚垴、白坡岭那一带试一试,试过之后也就不言不语了。最能撑住劲的还算是林满仓父子,但总也不能像魏老大那样稳扎稳打、锲而不舍,总也找不到老大夫妻那股挥洒如意、天人合一的感觉。
    大坡地的天气,干旱的时候很多。林满仓在魏老大的地下边也开垦出来一块地,鸟不飞、树叶卷、狗吐舌头、地冒烟的时节,魏老大光着脊梁,粗布毛巾往肩上一抡,掂上个喝水的罐子,在地里一遍又一遍地锄。
    大头领着江丽和江红,也在下边的地里锄,江丽和江红跑累了,也晒热了,早就想回去,大头听着上边地里哧啦啦的响声,不愿意回去,就教着两个孩子喊:“老天爷快快儿下,谷子高粱刚耩下!”两个孩子喊了一会儿,大头自己也烦了,冲着上边喊一声:“该回了,这旱的天!草苗儿都不长,忙啥!”
    老大答:“锄湿不锄旱,不是个庄稼汉!”大头走了,他还在锄。
    到了伏天,零零星星的小雨总是不断,大头孩子大人都喜欢,他又教孩子喊:“老天爷大大儿下,高粱谷子没长大!”轻如梦薄似纱的细雨一直飘飘洒洒,再锄也能,回家也行。大头又冲着上边喊:“该回了,这下雨的天,赶明儿也能锄,急啥!”
    老大答:“伏天蹭破皮,顶秋后犁一犁。”大头走了,他还在锄。
    连绵的细雨下够了之后,抓紧了的地能锄四、五遍,没有抓紧的地才锄了一、两遍,少锄了几遍的地,苗儿慢慢地长,杂草也跟着苗儿一起疯长。大头有些着紧,只要雨不太大,也不回去了,孩子还是嚷着走,他又教孩子喊:“老天爷,嫑下了,高粱谷子长大了!”喊了一遍又一遍,雨却越下越大,他就冲地上边喊:“该回了,地给下软了,拔不出来腿了,想锄也不能锄了!”
    老大倒也没有锄,他在上边蹲在一把破雨伞的下边,答:“在家怕鬼,在外怕水!”大头走了,他还是不走。
    山坡上滚到一起的洪水,本来就是个拍脑门拍胸脯拍出来的糊涂官,忽涌一下的脾气来了之后,辖区之内的所有,谁撞上了谁就倒霉。
    大雨过后,大头那块地的堰被冲塌了,苗儿也叫冲跑了,没有冲跑的也倒了。魏老大地里的一片庄稼忽涌涌的嫩,崖上的两棵楮桃树绿油油的翠。——那天他要是不在地里,他修的泄洪的水渠也早倒了,地里的庄稼也就叫水给冲跑了。
    大巧回娘家,想来想去没有什么拿,婆婆给拿了十多斤干红薯片。大巧撅着嘴来了,张雪梅笑吟吟地接住,像刚从山西来的那会儿,抓起把红薯片左瞧右看,说:“恁婆婆晒的?看看,看看!多干净的人儿,多巧的手,没看错人吧,白年年,薄凌凌,俺闺女该了个利婆婆,以后可得学着点儿!”(利:利索)
    大巧一甩手:“咳,有啥!家里头也就那点儿红薯片儿了,谷子也就剩下了百十斤了。”魏老大听罢就出去了,等了半晌才回来,大巧还是撅着嘴。
    第二天,雪梅又给舀了半布袋玉米面,说:”回去吧,家里有个大金锭等着呢,还有恁好个婆婆,俺要能有一个,还不高兴死!”大巧还不愿意走,老大说:“回吧,回吧,家里头有二百斤谷子了。”
    魏老大觉着大巧家的那二百斤谷子又变成百十斤时,就又给扛过去一布袋。后来大巧就不让扛,老大说:“咋!咱也不是地主,人家大山给伙种,伙收,出力也不小,就是地主,也得给个工钱呢!”
    在石碾上碾过米的人都知道,谷子碾到最后,吹出来的糠又薄又小,那叫细糠,饥荒的年月里,那也是个好东西,能救人的性命。后来,张雪梅就把细糠留下来,略略地掺些玉米再磨成面,和火笼柿和在一起,就成了柿糠面。柿糠面蒸出来的饼子和窝头甜丝丝的,不算太好吃,将就着也能咽下去,那是些和真正的粮食贴近又贴近的东西,好多好多年以来,山里边的庄户人家,还没有几个没有吃过柿糠面的人。
    雪梅吃柿糠窝头时常给孩子们说:“哟,哟,好东西儿,好东西儿!六0年低指标儿那会儿,哪儿能有这东西儿!柿糠窝头儿也得悄悄儿捂着吃!”老大就紧接着说:“这是细糠,四二、三年,粗糠都找不见,要不能死恁些人?——这叫忆苦思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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