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幕1925》二一三章风云上海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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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了两个小弯,离街灯昏暗的道路已有几百米远。
    绕开了一高一低两座窝棚,刘三在一处矮墙前停下。
    那里有点火光,应该是灶台。[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刘三上前拨了拨火炭,又往里扔进两根枯枝,那火立刻便腾了起来,照亮了四周。
    吴安平打量眼前这个窝棚,发现是倚着一面倒塌的土墙搭建的。
    土墙上还留着半个窗户,进出的门也是半个,只是向下斜着挖进去,能容下人进出。土墙后面,窝棚顶就倾斜下去,很容易看出,这其实就是一个半掩的土坑。应该是时间长了,窝棚顶上的草长得很高,或许是温度够,比正常入春的野草还要茂盛。
    “幸好还有半截蜡烛。”
    刘三从灶台旁拿出一根寸半长的蜡烛点上,用手遮挡住风,小心翼翼进了窝棚。这应该是为夜里留意泰哥的病情特意买的蜡烛,否则绝不需要为夜间照明而浪费钱。
    吴安平跟着刘三往里进,但一股刺鼻的霉味立刻就扑了过来。这味道他还比较熟悉,在广州时,如果不经常晒被子枕头,用不了两天,满屋子就都是这种霉味,只是这股味道当然比在广州时经历的更重。
    烛光映亮了斗室。除了一条三条腿的板凳,一个搪瓷盆,和放在地上的一口锅、一根铲勺、几双筷子,窝棚里几乎找不到任何居家用的东西。三米长、两米宽、一米高的土炕,占据了室内大半个空间,上面铺着草席、毛』毡,拼凑成一张完整的炕面。两床打着巨大补丁的棉被堆在炕角,另一个炕角则是一堆衣服,俱是单衫单裤,偏没有棉服。
    土坑正中,此时正蜷缩着一人,身上压了两层棉被,但仍有些瑟瑟发抖。他不时会咳嗽几声,声音很重,而且一咳嗽似乎就停不下来,吸气喘气声很大,又有些不通畅,“咝咝”声不绝于耳。这人即便蜷缩着身体,个头几乎都有五尺高,虽脸色』蜡黄,但浓眉大眼,口阔鼻宽,确实是条壮汉。
    当然,这时吴安平已经知道。此人便是刘三口中的“泰哥”杨三泰,而他的年纪只有十五岁,其实还是个孩子。
    可能是烛光的刺激,杨三泰有些清醒,转动着身子,迷』迷』糊糊道:“小三?小三?是你回来了吗?”
    刘三抹把眼泪,凑过去道:“泰哥,是我。我回来了。”
    杨三泰眼睛没有睁开,而是断续着道:“回来就好,不要再出去了”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似又陷入懵懂之中。
    刘三忍住泪,冲吴安平道:“老爷,泰哥有些不清醒,总是说这几句。您快给他治治吧!他是个好人!他可不能死!老爷,我知道您也是好人,快给泰哥治治吧!他都快死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然后便大哭起来,小七也拉着夏听白进了来,见刘三哭,小七也跟着扯开了嗓子。
    吴安平没理会他们,他上前摸』了摸』杨三泰的额头,发现当真烫得厉害,又听他咳嗽,便知道可以用退烧药』和止咳药』,但再多就不知道了。他可不是什么大夫,当初能在广州治好余大成、余铁鹏,是全靠问后世的大夫,而且又从广州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士。杨三泰的情况似乎也很严重,但这时间显然不适合直接去医院。
    他朝夏听白看了看,示意她也过来瞅瞅。
    夏听白想脱开小七的手,但发现小七紧攥着,就是不松开,于是便带着他到了榻前。她的见识更多些,仔细查看一番,便有些犹疑道:“似乎是重感冒的症状,我不确定,但是脑袋发懵、鼻塞、咳嗽、喷嚏、头痛、发烧、浑身疼痛不适,这确实很像得了重感冒。”
    吴安平道:“那我就按重感冒取药』吧,实在不行,天明再送医院。”
    夏听白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危险,便点了点头。
    吴安平欲言又止道:“那么,你跟我回去取药』吧。”留夏听白在这里,他终究有些不放心,刘三、朱七两个小子想必是会保护她的,但这里环境复杂,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发生,若真有事,两个小子也不一定护得住她。
    夏听白也有些害怕,但看着刘三和朱七求助的目光,又知道这时并不适宜离开,便一咬牙道:“你自己去吧,早去早回。放心,就这点时间,出不了什么事的。别忘了,我还当过警察,真有危险,我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女子。”
    吴安平这才记起她曾经当过警察,便有些放心,要往外走,却又停下,回到她身前,掏出随身带的一柄手枪,递给她道:“差点忘了,我还带着这玩意。给,拿着防身,你当过警察,开枪总没问题。”
    夏听白也没拒绝,接过放在了一旁。
    吴安平又再度叮嘱刘三机灵一点,这才快步离开。他沿着原路返回到街道,见四周无人,便来到一丛灌木后面,启动引擎,记录下道标,穿梭到了后世的苏州。
    在苏州,他上药』房买了退烧药』、消炎药』、感冒药』、止咳药』,又询问医师,配了一些维生素和口服葡萄糖,顺便到超市买了许多奶』粉、麦片、芝麻糊、散装饼干、糖果、乃至蛋糕、熟食、挂面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这才又穿梭回西峰。
    在西峰,他将所有东西的包装去除,重新用纸张或纸盒包好,又取了一辆福特t型车,将车上塞满米面粮油、锅碗瓢盆、衣服被褥,甚至装了两麻袋块煤,这才启动引擎回到上海。这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再出现时,声势就大不一样。
    发动机隆隆作响,车灯刺破黑暗,吴安平驾驶汽车,连街道都没上,就朝窝棚那边冲去。没多远,就见小四、小五、小八三个小乞丐,正拖着几袋食物在前面,便招呼三人挤上车,一起往回赶。三人谁都没坐过汽车,这一坐上,便如孙猴子尽了蟠桃园,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吴安平看在眼里,见他们还是保留着孩子的天真,心中也是高兴。
    “这是汽车?”
    “我们坐汽车了?”
    “我们坐汽车了!”
    苦难再重,但总挡不住孩子们发出欢呼声。
    幸亏杨三泰的窝棚没在连片窝棚的正中,车可以一直开到他的窝棚前,才用停下来。夏听白听到汽车响,已经知道是吴安平回来,早带着刘三和朱七在窝棚外等候。不过,发动机的隆隆声,也惊动许多其他窝棚和睡在地上的人,车灯的光柱扫过,可以清楚看到几百个人正朝这边惊惧观望。
    吴安平顾不上理会,对刘三他们道:“来,小四把食物买回来了,我也给你们带了些礼物,抓紧把东西卸下,我好给你们泰哥治病。”刘三惊喜道:“好咧!”朱七这时也放开夏听白,上前跟着搬运起来。
    夏听白过来道:“怎么把车都开过来了?动静太大。”
    吴安平道:“我琢磨今晚可能离不开这里,但明日还有事办,有辆车用很方便。再说,回去一趟,如果能不带些东西过来,我才多大力气,能搬多少,终究比不上拿车载。”
    夏听白朝外面示意道:“但惊动的人太多,这些人怎么办?”
    吴安平想了想,对刘三道:“惊动大家很不应该,你找相熟的人,把那几袋大米让他们拿去,都煮了浓粥,让大家吃一顿,算是我的赔罪。七百多人,饱肯定是吃不饱,但现在没有时间,只能等明日再买些米粮,让大家饱餐几日。那些腊肠,多取些去,煮到粥里,添些荤腥。糖果带的不少,每人都能分一两颗,你们留一包,其他也交给他们吧。”
    刘三答应,就要去找人,吴安平又提醒道:“告诉他们,千万不要抢,谁要是抢,以后几日买来米粮,就取消谁分的资格。”刘三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过来几个中年人,也是一脸沧桑,一身风尘,但是看起来朴实,很可靠。吴安平就把大米、腊肠、糖果以及一袋块煤交给了他们,由他们去办这件事。这当口,很多人都已被惊醒,见有这样的好事,都忍不住高兴,遍地想起“谢谢老爷”之声。
    吴安平心想,自己这算哪门子的“老爷”?若被关岭东、蒋百里、左纯庵他们知道自己半夜三更不睡觉,而是跑来做这样的事,只怕下巴颏都能惊掉。不过,这毕竟是件好事,有时间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尽可能多做做。
    进到窝棚,将退烧药』、止咳药』、消炎药』、感冒药』一股脑给杨三泰喂下,又冲开一碗葡萄糖,让小七慢慢给他喂服,治病的事就算暂告一段落。至于效果如果,最少还要等一个小时才能见分晓,看烧会不会退就能知道。
    这事弄完,吴安平就开始指挥刘三他们收拾窝棚内外。那些烂板凳、破锅碗、发霉的棉被、拼凑的褥子、满是眼的衣服,他本想让刘三全部扔掉,谁知刘三却说:“这些都还有用。”见他把东西放到外面,招呼有需要的人过来拿走,吴安平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真是个资本家!”
    几个孩子先是狂吃一顿,直到夏听白劝阻,这才停嘴,端起泡好的奶』粉、麦片、芝麻糊品尝。只是除了芝麻糊大家都认为香,可口对味,对牛奶』、麦片竟然都不认可。
    吴安平忍不住朝夏听白笑道:“看到没有,这福有时候也不是谁都能享的。我也觉得牛奶』、麦片味道很怪,一个有奶』腥味,一个焦糊味,又不像咖啡那么可回味,不喜欢,喝不了。”
    夏听白讽他道:“那是你没口福。”
    对刘三几个孩子来说,这几个小时,就如同突然来到天堂,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所以总有人忍不住掐掐自己的脸蛋或者胳膊,生怕是个梦,一下子就惊醒。但嘴里的甜味、肚子的饱撑、窝棚外飘来的粥香,都在提醒这确实是现实,如梦境一般的现实。
    以往的经历的苦难,使这几个孩子的心思十分敏感,他们任何东西都不主动去要,也不主动去拿,只有当吴安平和夏听白亲手交给他们时,他们才会接过。小七当初抢饼干吃,现在却安静下来,夏听白问他:“有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反而认生了?”小七怯怯道:“太多了。我怕不小心,你们生气,就又没了。”
    夏听白回过味来,只觉心酸得不行。
    后世的普通药』,在这时代就是特效药』,后世的特效药』,这时就是神药』。尤其是西药』,在没有抗药』性』的情况,起效之快,当真有些匪夷所思。中药』反而不太好说,人工种植的药』材比起野生,肯定退化不少,损失许多药』性』,但改进及提高工艺,又促进了药』效发挥,究竟后世的好用,还是现在的好用,还真说不清楚。
    过了一个多小时,吴安平又拿出温度计,第三次为杨三泰试体温,发现汞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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