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皇迹》第二卷风起南荒第一百一十六章茶道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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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结束了？”
    浮屠峰第七级，苏妲己看着眼前的黑雾圆镜，俏皮地眨了眨眼，望向站在一旁的影狐。黑雾圆镜只记录了画面，却没有声音和更加具象化的东西显现。
    黑雾圆镜所显示的画面中，苏妲己只看到子歌每喝一杯酒就会停顿一段时间，表情无喜无悲。黑雾圆镜无法传递出子歌身上涌现而出的情绪之海，所以苏妲己无法真切感受到当时的景象。
    倒是酒婆，神情有着数次的变换。震惊，杀意，恐惧，钦佩，和隐隐约约的对子歌的谦逊。
    震惊很好理解，苏妲己只认为是子歌喝下了酒婆的三杯酒，并且平安无事地穿过了第四级浮屠峰。可如果苏妲己再细心一些，便会发现酒婆的震惊，不是在最后子歌喝完那三杯酒才出现的，而是子歌喝了第一杯酒，酒婆便出现了震惊之色。
    【势】，一种特殊的力量。那才是酒婆感到震惊的真正原因。
    而酒婆的杀意，也正是基于子歌无意中所展现出来的这种力量，才会升腾而起。苏妲己也没有多想，酒婆是她的人，一切都为她而着想，发现对自己有威胁哪怕是潜在威胁的人，酒婆想要杀之，这很正常。
    可酒婆的恐惧神情，苏妲己就感到有些疑惑了。酒婆可是极王境的强者，在浮屠峰第四级，能给酒婆带来恐惧的人，应该不存在才是。“难道酒婆是在害怕苏墨的天赋吗”，苏妲己只能这样猜测。
    钦佩不必多说，酒婆并非小气之人。对于一个能饮下她的三杯酒却平安离去的人，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小辈，酒婆多少也会感到些许钦佩。这一点，无关年龄，无关修为。
    至于谦逊，这才是苏妲己最不能理解的情绪。他苏墨只是一个稍有天赋……好吧，“很有”天赋的晚辈。可酒婆毕竟是极王境也就是准皇强者，怎么会对一个后辈露出谦逊之色？
    哪怕是自己，酒婆也从未有过如此谦逊的神情。
    苏妲己想不明白。对她来说，今天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因为想不明白，所以她对子歌越来越好奇了。
    ……
    浮屠峰第五级，这是属于将境七阶武者的舞台。要知道，当初子歌所击杀的苏燚，当时的修为境界也不过是将境六阶。虽然说，当时的苏燚已经无限逼近将境七阶，可他毕竟不是货真价实的将境七阶。
    而一阶之差在浮屠峰这个地方，就是“我在上面”和“你在下面”的区别。说的再难听一点儿，那就是“你在我的脚底下”和“我在你的头上”的区别。
    踏上浮屠峰第五级，子歌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浮屠峰第一级，说白了就是个比较大一些的空地，将境一阶至将境三阶的武者在其中往来穿梭，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吵吵闹闹得像是菜市场。
    浮屠峰第二级好了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没有那么挤了，也没有那么吵了。只是，时常还是能听到一声大嗓门，然后就是拍桌子，桌子炸裂的场景。
    浮屠峰第三级，情况终于有所改善。这一层的武者说话温声细语，往来之间也都是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至于再往上一级的浮屠峰第四级，那更是酒香四溢，比第三级又高了一个层次。
    子歌见识过了前四级的景象，终于来到了浮屠峰第五级。
    浮屠峰第五级并不宽阔。要知道，这是浮屠峰，就好像金字塔一样，越往上，地儿就越窄。浮屠峰第五级只有十二套桌椅，桌子是上好的木料制作而成，有凝心静气之效用，呈长方形，上面摆有制式的茶具。长桌两侧是两张木墩似的椅子，由长桌蔓延而出，与长桌融为一体。
    这十二张长桌便是浮屠峰第五级的全部，也就是说，浮屠峰第五级，只能够容纳二十四个人。这浮屠峰第五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先到先得。
    若是人满，除非有人离去，其余人不可强迫他人离开。若是遇到了兴致盎然之人，便是在这儿坐上一整天，也无人可以奈何。当然，浮屠峰还有个规矩：入夜子时，必须离开。
    否则，要是碰上个无赖，境界修为还不低的话，那岂不是要占着个座位数百年之久？这可是遭人恨的节奏啊！
    浮屠峰第五级的布局便是这样。十二张长桌错落放置，毫无规律可循，前十一张长桌都坐满了人，只有最后一张长桌还空着一个位置。
    而另一个位置，坐着一个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白胡子老头的笑像是活过来似的，感觉与白胡子老头是两个单独的生命，看上去变幻莫测。时而如邻家老人的和蔼，时而如刽子手般的凶狠，时而又如仙风道骨的高深……
    子歌踏上浮屠峰第五级的时候，前十一张长桌上的人依旧谈笑风生，根本就没有人看他哪怕一眼。这样的场景，子歌反倒是不适应了。
    别忘了，子歌还是一个少年。少年人嘛，总是有些虚荣心的。在浮屠峰前四级，只要他一出现，那所有人的目光必然会聚集在他的身上，虽然子歌不以为意，但这种聚焦的目光骤然间就消失了，子歌多少还是有些小失落的。
    幸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子歌很快就摆脱了这种情绪。
    他望向最后一张长桌上的白胡子老头，打量片刻后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苏盼柳。苏盼柳知道子歌的意思，他是在向自己询问那白胡子老头的身份。
    苏盼柳很想没好气地告诉子歌，自己并不知道那白胡子老头的身份。可在子歌平平淡淡的目光的注视下，她感觉自己的一切像是被子歌看透了一样。
    而恰巧，她还真的对这白胡子老头有些认识。当下，苏盼柳只好没有隐瞒地、闷闷不乐地、极不情愿地把自己所知道的都低声告诉了子歌。
    “他叫……叫……我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苏盼柳面色有些尴尬，破天荒地对着子歌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不过我知道，很多人都叫他‘千面笑’，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
    “别怪我没告诉你，你现在看到的千面笑，未必是他真正的样子。大家都说他有一千张脸，一千个笑容，但没有人知道他原本究竟长什么，甚至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
    “他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伪装成你最熟悉的人，然后趁你不备，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据说，他的武道修为只有王境，但他似乎曾经成功将一名皇境大能偷袭成重伤。但那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除了他自己，也没人知道了。”
    “就这些了吗？”子歌看着不再开口的苏盼柳，问道。
    苏盼柳看着子歌不信任的眼神，一阵气急，低声怒道：“你要是不相信我，为什么还要问我！”
    “我相信你。”子歌摸了摸苏盼柳的头，笑着说道，旋即转过身去，径直走向最后一张长桌。
    苏盼柳愣了愣，眼中露出极其复杂的目光。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哼！等你真正相信我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苏墨，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苏盼柳也抬起脚，跟了上去。
    走过前面十一张长桌，那二十二人对子歌视若无睹，或风轻云淡地谈笑，或眼神凝重地探讨。但无论他们是如何的状态，他们并没有看子歌一眼，这是事实。
    子歌没有太过在意，走过第十二张长桌面前，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坐在他对面的白胡子老头……哦，应该叫千面笑。坐在子歌对面的千面笑对着子歌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就像许久未见的老友一样。
    两人相顾无言，千面笑抬起手，将长桌上的茶具清洗一遍。他的泡茶手法很是生疏，就连不善茶道的子歌也能看出千面笑同样对茶道一无所知。但他清洗得很认真，恨一丝不苟，而且很是慢条斯理。
    子歌倒也不急，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千面笑笨拙地泡茶。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千面笑总算清洗好了两个茶杯；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千面笑终于清洗好了茶壶；再半个时辰之后，千面笑才开始泡茶。
    但，稍微懂一点点茶道的人都知道，第一次冲泡的茶，并不是拿来喝的。千面笑虽然不谙茶道，却也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因此，当他泡完第一壶茶的时候，一个时辰过去了，而茶，却仍不可喝。
    按理来说，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任谁都不会耐烦的。可子歌似乎是看千面笑泡茶看上瘾了，竟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千面笑泡茶，甚至还露出了隐隐的笑意。
    身后的苏盼柳可没有子歌这么好的性子，奈何这浮屠峰第五级的规矩就是这样，人已经满了，若非看在她是跟在子歌身后的份上，怕是连站的地儿，苏盼柳都不会有。
    等的不耐烦的苏盼柳终于忍不住了，竟然径直坐在子歌身边，硬是给她挤出了那么一丝空间。一张椅子，两张屁股，幸好子歌只是瞪了她一眼，也没有说什么，便任由她这样坐在自己身边。
    这时候，千面笑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多了一个，那就洗多一个杯子吧。”
    他说话时候，就和他泡茶一样，不紧不慢，温温吞吞。
    子歌笑了笑，道：“那就劳驾阁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