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涂》第十二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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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无数个不好的念头,直觉告诉他应该立即大喊他们终止破解密码,可是当他张大嘴想发声时,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被撕裂一般痛,发声带消了音似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接着他瞥见站在不远处的突然转过头盯着自己。
    ……原来如此,他被控制住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站在对你发出追捕令的敌人那边?
    秦凡绝望地半躺在实验台边,身体绵软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不知情的人被那个英国男人操纵着。
    而在另一边,男人的故事正在缓缓道来:
    很久以前,那时还处于旧世纪,在一个国家的小村庄里,一个木匠的家里贫困潦倒,木匠的老婆跟人跑了,他一个人带着两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那时候木工活在树林稀疏的平原上不好做,老木匠的腿脚有着隐疾,没办法步行出村外,再加上他年龄已大,那双手不再灵活,做木工时颤颤巍巍,有时候半个月才能接到一次活儿,但收入微薄,对一大两小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大儿子长到十五岁的时候,老木匠带着他学家传的木工手艺,所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大儿子的手艺活比起老木匠已经没有力气的双手要更加精细小巧,他天天在家里把储存的木头全部做成各种工艺品,茶壶、书柜、烟壶……凡是能做的他几乎都做了个遍,渐渐地,找上门的村里领居开始造访他们家,来买大儿子做的工艺品,老木匠家里总算添了一层生的气息,以往那徘徊在死亡边缘的阴郁终于散去不少,一家人脸上也总算有了笑意。
    在这段时间里,大儿子开始接替养活一家三口的重任,有时因为要赶工不得不出村寻找可用的木材,村子离山里远,因此他常常一连几天不回家,留下做活换来的钱让剩下两人换食物。
    这样的生活一晃就过去一年多,老木匠一家也总算从困境中爬了出来,家里渐渐地多了些米和肉,原本营养不良、像缕青烟的小儿子开始长起身体,没多久就差不多跟大儿子一样高了。
    但阴霾似乎不愿离去它多年的宿主,又一次将悲剧笼罩在这家人头上。
    大儿子一周前进城卖工艺品,此后杳无音讯。老木匠问遍村子里常出门的年轻人大儿子的下落,但都没有结果。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两年,三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木匠家里的储备粮逐渐变空,到最后只剩下一点点粮食,噩梦般的贫苦生活又将降临。
    老木匠年龄越来越大,他已经做不了木工活,也不会种庄稼,于是他一瘸一拐地离开村子,带着小儿子进县城去乞讨,他们白天蹲在人流涌动的集市里端着碗,伸手向那些生意人讨要一星半点钱子儿,晚上躲进桥底,卷着破布睡觉。
    老木匠已经变成老乞丐,老乞丐带着小乞丐,一天天混迹在底层人员的边缘处,被官兵追打,被成群结队的乞丐们占领地盘,风餐露宿的日子使得老乞丐本就患病的身子更加虚弱,有一天晚上,他躺在垃圾堆旁的废弃柴房里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患有风湿的膝盖骨被摧残得彻底坏掉。又过了不久,他感到呼吸逐渐困难,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最后他拉着小儿子的手,睁圆了双眼,眼珠子几欲迸裂。他说:“你一定要找到你的哥哥,他一定在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
    说完,老乞丐咽了气,终于解脱了。
    小儿子恨老乞丐,更恨哥哥。在他幼小的思维里,他的爸爸——老乞丐是个没用、只会靠着别人生活的废物,他的哥哥身强力壮,却抛下他们一人走了,害的他们只能上街乞讨度日,他的一切梦想都变成泡影。
    他还太小,做童工笨手笨脚的,瘦弱如麻杆的身躯让许多老板露出嫌弃的表情,他找了好长时间才终于被一家工艺商人接纳,他长这么大看得最多的就是用木头做工艺品,他看得多了,自然容易上手,他没日没夜地学习,精益求精,做出的工艺品让老板称奇,十几年后,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惊动了王宫。
    京都上派人来接他入宫担任御用木匠,他头一次看到衣着如此华丽、头上带着高高黑帽的人们,驱着高大的马车,几面轿子上缀着珊瑚珠帘,帘角掀开一道缝,一双明媚的眼睛闪着金粉,悄悄地观望这个有着鬼斧神工的手艺人长什么样,那一瞬间,少年也看见了帘下的惊世容颜。
    他已经蜕变成翩翩少年郎,年轻的悸动使他移不开视线,就这么一眼对上,他就已经深陷其中。
    那是一副多么美丽的容貌!他心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逐渐把他飘飘荡荡一路牵引进宫廷里去。
    他成了御用木匠,用着上好的木材雕刻工艺品,手艺愈发精纯,他的声誉也越传越响,薪水越来越高,他成为了人们心中的那个传奇木匠。
    可他一日比一日憔悴,他总惦记着入京前那惊鸿一瞥,恍若仙子落入凡间。
    正当他思愁唏嘘之际,宫殿外的长廊上一个身影撞进他的眼里,那高大的身形,戴着高高的官帽,一袭乌黑长袍的年轻男子。他仔细一辨认,不正是他那失踪了整整三年的大哥吗!
    他心中如同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自己正站在掀起巨浪的海面上,一阵阵浪潮伴随着嘶吼声扑向他,生生咬出血肉,鲜血正渗出心脏,一滴一滴地溅在他站立的大理石地面上。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穿着华丽的男子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那个男子原本恬静淡然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蜡白,一阵青一阵红,五颜六色。他静静地看着他大哥的表情,突然间爆发出一串长长的大笑,笑得殿旁的护卫一身鸡皮疙瘩,而长廊上的人在他疯子一般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老乞丐临终前的预言是真的,他的哥哥果真没有死,是的,他没有死,他早就入了京城,当了朝廷的官。
    他心中那无边的恨意再次翻涌而上,一汪黑色的潮水扩大至整个胸腔,他只感到一阵阵的疼痛化作热流,烧得脸颊火辣辣的。
    他的学徒出来找他时,吓得忙开口:“您嘴里怎么流血了?受伤了吗?”他一抹嘴角,真的有血渗出,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嘴唇。
    学徒看他没事的样子,也不再问什么,这时他问道:“刚刚走过去的那位贵人是谁?”
    “师傅是说长廊上刚走的人吗?”学徒答道,“他是将军府的儿子北条大人,说起来,师傅入宫时间也不久,您还没听说过北条大人要入赘驸马的事吧?”
    他反应慢了一拍,半天才愣愣地问:“北条大人?将军府的儿子?”
    “是啊,听说他们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到时候又会是一场盛宴。”学徒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
    他像幽灵一样虚飘飘地在皇宫里晃荡,无意识地飘到了公主府,他抬头一看牌匾,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了这里,他差点就要抬起脚闯入别人家里,最后还是没有胆量进去。他侥幸地想,万一他眼花看错了呢?万一那个姓北条的贵族男子只是相貌相似呢?
    不不,他又立马否定,如果真的是他看错了,那为什么那个人在看见自己的一瞬间会惊慌失措?除非他认识自己,并且害怕看见自己。
    可是,会不会他的仇恨太深,产生了幻觉,才将大哥看见自己的愧疚加注在陌生人身上?他像个精神错乱的人,在公主府前来回摇头,自言自语,直到门口的护卫将这个奇怪的人赶走。
    他慢吞吞走回自己的木头房里,坐在稻草堆上,开始进入漫长的沉思。
    刚开始猛地见到大哥那张熟悉的脸时,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只有着压抑不住的惊讶,接着转为了然、自嘲,最后变成呼啸如飓风般的恨意,他就像颗摇摇欲坠的稻草,差点支撑不住倒下。
    而此刻,那胸中怒吼的狂躁已经平息,熊熊烈火已经沉淀,他开始冷静地计划着如何进入公主府。
    他借着帮北条将军雕刻新的圆木柱为由,进到公主府内拿上好的木材,坐在会客厅的是北条将军和他的“儿子”。
    北条大人看见他进来,忙把视线别过去,好像生怕他看见自己的脸,他心里冷笑,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对北条将军行礼道:“小人收下这些木材,谢过将军。”
    他又道:“要重刻公主府内的圆柱,必须得有参照物,小人斗胆请将军让我暂留在府上,以便雕刻。”
    将军不疑有他,他当晚就搬进公主府内。夜色正浓,他待在客房里拿着刻刀一边雕着手中的木块,一边倚在窗边,目光炯炯地盯着树下相拥的两人。
    他看着这对有情人,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微笑。
    夜半三更,他从客房走进大厅,侧耳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他忙躲在门后往外望,就看见白天衣冠楚楚的北条大人披散着头发,只披了件外衣单薄地在树丛里翻着什么。
    他冷不丁地从北条身后开口:“你好啊,哥哥。”
    北条脚下一滑,一头扎进泥土里,纯白的长衣浸湿,乌黑的泥水粘腻地沾在木屐鞋上。北条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冰冷地对自己笑着。
    “你……”北条结巴着站起身,全然不顾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好半天颤抖的嘴唇才恢复一些机能,干巴巴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抛下你跟父亲。”
    “父亲死了。”他接话。
    “你说什么?”北条瞪大眼睛,接着他像失了魂一样,垮了两肩,眼中漾出雾气。下一秒北条被一把拽住衣领,然后他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高高飞起,又如薄纸一样轻飘飘掉在地面。
    他将自己大哥一把摔了出去,走到北条身前,眼中的怒火喷射而出,他强压着声音:“怎么,为什么你反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当初背叛我们的人不是你吗?是你抛弃我们到京城做了将军的亲儿子,还和天朝公主结婚……哥哥,哥哥……你真……你真……”
    他气到说不出来话,他感觉再说下去自己的胸腔得爆炸。而被说的人却两眼无神,似乎还没从刚刚那句“父亲死了”的话中缓过劲来,迷迷蒙蒙地看着他。
    “啧。”他看着北条这副样子,心中的恼火又一次点燃,他重新捞起北条,泄愤般又是一摔,北条就像失去生机的布偶一样任他发泄,没有一点反抗。
    “你给我说话!到底是为什么!”他的心脏像被撕扯一般,他低吼着对北条说道,一遍又一遍地摇晃着这个丢了魂似的人,“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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