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涂》第十二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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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是怎么进入朝廷的?怎么变成北条家儿子的?怎么跟公主定下婚约的?你说啊,你给我说话!混蛋!”
    失去神采的人慢腾腾地移动着眼珠,终于聚焦在面前的弟弟身上,声音变得哽咽:“不,不是……我本来想变得更好,然后接你们到京城来……可是,可是……”
    北条那双蓄满水气的眼睛透过晶莹的泪珠,无助地望着弟弟:“父亲他……是怎么死的?”
    “哈!怎么死的……”弟弟气极反笑,“活活饿死的,我们上城里乞讨,几天才能换来一个馍,食物不够两个人分,他自己扛着饿硬生生撑过了好几个月,最后还是没躲过旧疾复发,就这么死了……临死前他还指望着你这个大哥回来,不过他死也没想到哥哥已经入朝为官几载光阴,现在马上要飞上枝头了,哪里还记得他有个病入膏盲的父亲和弟弟呢?”
    他的声音渐轻渐冷,到最后如一柄冰刃穿心而过,直直刺痛了北条的心。
    北条突然暴起,额角的青筋凸显,他愤怒地对着弟弟开口:“你明知道父亲身患隐疾,稍走一点路就会复发,当时为什么不拦着他出村?为什么还要由着他乱来?”
    “那要我们在村子里等死吗?!”弟弟一声怒吼,“你都几年不管我们死活,家里一点粮食都没有,出去可能会死一个,但是不出去两个人都得死!”
    “咯拉——”阁楼的窗户被推开,一位少女披散着长发,用纱巾半遮着面好奇地望着下方,似乎想看看是谁在争吵,她美眸流转,即使隔着纱也遮不住那倾世美貌,两人被吸引了注意,同时仰头看去。
    惊鸿一瞥,未启齿心先乱。那双流光似水的眸子干净明媚,震的他心口乱撞。
    阁楼内传来女声:“公主,您怎么能打开窗户?快关上!”随着阁楼上窗户重新闭合,草丛旁的两人沉默着。
    突然地,弟弟“咯咯咯”低笑起来,夜色中像一只鬼魅,苍白的脸上是锐利到发光的眼睛,接着他轻幽幽地道:“我想明白了,我知道我该干什么了。”
    “你要干什么?”哥哥看着他明显不对劲的样子,心里有些慌。
    弟弟背过身,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恍如地狱深处飘来的幽冷声音。
    “那个公主,是北条大人的未婚妻,对吧?”
    他不再叫“哥哥”,而是用陌生的称呼。
    “不管你想干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们,我有我的苦衷,你不要在心中装着仇恨,不然这样迟早会毁了你。”哥哥最后发自肺腑地说道。
    他甚至懒得跟北条争吵,自顾自地离开。
    ,
    几年过去,公主出嫁的那一天如期而至,一大早就例行游街,京城上下平民热热闹闹地挤在街头看着随嫁的一干人等缓缓走过,丝竹管弦乐不绝于耳,趁着街游耍乐的,跳舞的,一派奢靡气息。
    当晚,北条家独子便入赘公主府,树杈上缀满了许许多多红布条,而驻足在树底的年轻男人正一脸笑着将手中写下祝愿的红布条挂在高高的枝头,看着它随风摇曳。
    北条正式搬入公主府,不到一年,公主便怀了胎,诞下一名男婴。
    “恭喜公主殿下。”一位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温柔地对公主说,他坐在她对面,将晾温的汤药舀起一勺,递到公主嘴边。
    “啊呀,大人您真是的,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好。”公主推脱着,却含住了男子递来的汤勺。
    北条刚走进房间,就看见两人言笑晏晏,不禁略带讶异,什么时候他们关系这么好了?
    之后又是一阵春去秋来,公主的男婴长大了,已经到了可以挥舞刀柄的年纪,时常拿着弓箭随着他的父亲远行,狩猎多日才返回家里。
    “很寂寞吧?府里又只剩下你一人。”他靠着她坐下,陪她一起看着远处的樱花,花瓣纷扬。
    “不是有你经常来看我吗?”公主的容貌还是一如初见,让他心头一窒。他缓慢地扶上她的腰肢,她猛地一颤,面色瞬间潮红,双手局促地抓着自己的樱花色和服衣角。
    男子轻轻地诱惑:“小心受凉,要不要进屋去?”
    北风呼啸,雪片卷在空中渐渐凋零,犹如颂着凄婉的哀歌,要把不幸降临在人间。
    北条刚从外面回到家,身上沾满了雪,他抖着斗篷,钻进温暖的内室,正准备推开妻子的门,却听见里面一男一女两种笑声交织着,震动着他的耳膜。
    他推开一道缝,就看见年轻的男子与她深情接吻。北条“呼”地一声推开门,房内的妻子面色青白地看向自己,北条气血上涌,一拳砸向一旁的男人,男人瞬间流出鼻血,却对他露出讥讽的笑,尤为刺眼。
    北条喘着粗气,指着门外:“你走,不要再来这里!”
    此后,北条与妻子不再同房,直到有一天,妻子再次怀孕了。“这不是你的孩子。”她直视着北条,镇静地开口。
    北条如雷击一般,麻木地盯着她的肚子,隔了好一会儿,他顺手抄起桌子上一把刀,朝门外走去。
    “你不要伤害他!”她使劲拽住北条,两眼泪光闪烁,“求求你,留他一命吧……”
    “好,我不杀他,但是你要敢把孩子生出来,我就掐死孩子!”
    北条气恼地冲出家门,到酒馆喝着闷酒,远远地,他仿佛看见自己弟弟靠在墙角,正朝着他露出一个微笑——如恶魔般残忍的微笑。
    『怎么样?你痛苦吗?』弟弟对他做出无声的口型。
    『要不你就杀了孩子,要不你就杀了我。』
    『可是你太软弱,没办法对自己亲兄弟动刀子。』
    他恍惚间听见恶魔的声音,低低浅浅,渗入心底。
    『这就是我对你,最好的报复。』
    “啊啊啊啊——”北条猛地大吼着,冲向那片阴影中,揪住弟弟的衣领,像一头发疯的狮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声,一拳又一拳地打在对方身上,直到筋疲力尽,他才软软地瘫倒在地。
    他蹲下身,贴在哥哥耳边轻柔地说道:“告诉你,我一定会让那个孩子出生,并且成为我最强的兵器,我要毁了你,毁了公主,让你们跟父亲永远待在一起。”
    男人笑得几乎扭曲,他重新站起身,慢慢消失在北条的视野里。
    果然没过几天,妻子消失了,她带着十几岁的孩子,和未出世的婴儿永远地离开了皇城,公主府内只有一个喝得伶仃大醉、满脸胡茬的男人,男人凌乱的长发散在脸上,像一只活鬼,就连仆人也不想靠近他。
    北条感到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没有了,妻子和孩子的离开也摧毁了他最后一丝温暖,他
    孑然一身,没有了牵挂。
    身后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北条头也懒得回,话也懒得说,就当作没听见,又一杯酒灌入喉咙,烧得他不停咳嗽。身后的脚步声停止在北条背后,那个男人手中握着的刀尖明晃晃的,北条侧头一看,觉得和酒杯中的倒影一样明亮,不由地“嘿嘿”笑起来。
    身后的声音响起:“我已经报复够了,现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那个声音隐忍地、充满急切:“那些年里,为什么不传消息给我跟父亲?”
    北条木木地:“现在再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你不是说你有苦衷吗!”他情绪猛然失控,大声吼着,“哪怕你解释一句也好,我只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北条空洞的眼神转向他,安静地说:“十几年前,就在这里,我想跟你解释,可是你有给我机会吗?我如果告诉你,我本来想进京后得到那个传闻藏在公主府内的宝藏,然后费尽努力让刚刚丧子的北条将军认下我,只要有朝一日入赘公主府我就可以得到那个宝藏,再传消息接你们共享富贵,你会相信吗。”
    他拿着刀的手开始颤抖,声音失控:“……你,你骗我,你只是在给自己贪图享乐找个借口!要不然为什么那些年不传个信让我们安心呢?”
    “……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不能跟本来的亲人有任何联系,不然偷梁换柱迟早被发现。”
    “我留给家里的粮食,明明可以拿一部分出去倒卖,但是怎么会不够呢?”
    ——那是因为……粮食太多,他们没有及时去卖,大部分已经坏掉,剩下的部分越变越少,自然就不够吃了。
    “为什么会被逼到乞讨的地步?明明柴火下存放着许多我留下的木雕,只要卖出去就可以赚不少钱。”
    ——那是因为,他们整天靠着存粮度日,谁都没有想到出去扎过稻草,自然也不会去翻看稻草堆下的东西。
    “叮当”一声,他手中的武士刀摔在木地板上,无声地抱住头,眼珠在眼眶里无规律地颤动着,他、他一直以来恨着父亲,恨着大哥,但其实他只是一直在给自己虚构出一种仇恨,那种对自己的无能为力的厌恶,将其加注在其他人身上,这样……这样自己就能继续活下去,他……他可以靠着恨别人作为动力……
    “你真是个废物啊。”北条看着他,“我早就跟你说过,仇恨会毁了你,你以为现在谁更像个鬼?你以为谁更悲惨?”
    “事到如今,谁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噗!”尖刀斜斜砍过,鲜血四处飞溅,他喘息着,还保持着挥刀后的姿势,双目涣散地看着前方,哥哥倒在血泊中,嘴角仍然挂着嘲讽的笑。他终于崩溃地大叫起来,犹如山洪爆发,刺破云霄。府中的仆人被惊动,纷纷赶到现场,但他们只是愣愣地看着满是血点的房间,却空无一人。
    他背着哥哥的尸体逃出公主府,沿着小路远离了皇城。到底是哥哥说的是事实,还是为了逃避才撒下的谎言?到底是哪一种?还是说到底哪一种才是他想要听到的答案?
    不过这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哥哥死了,真相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只是,终于把罪恶归结到父亲身上,归结到哥哥身上,甚至于公主身上罢了,把所有的仇恨随着这些人的死,渐渐湮灭,他才能心安理得地活着。
    “可是,最后他真的不再恨了吗?”实验室里,那个低着头讲故事的人喃喃自语,那双眼睛闪过一瞬的茫然,又快速消逝,“还是说,他到最后都怀着恨,只不过这恨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随着英国男人讲完了故事,实验室里变得出奇安静,从故事中回到现实里,许英等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英国男人为什么要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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