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鞘中霜色》正文楔子(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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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到御马监了?就算轮到御马监负责,还有掌印太监负责呢,哪里轮到他提督太监了?好,就算御马监指派他梁芳负责,那就在青天白日接待嘛,怎么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见面呢?可疑,绝对可疑。”
    韩慎点头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我想这么晚的寒夜将外邦使节秘密接出来,他们会做什么好事?于是连忙换了夜行衣靠,决定到梁芳家探个究竟。”
    接下来,韩慎就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经过详细地向夏尧说了一遍,末后说道:“我邀贤弟来家,便是想与你共同参详一下他们到底说的什么。”
    夏尧奇道:“信上说了些什么,难道韩兄看不出来?”
    韩慎苦笑一声:“愚兄虽非胸无点墨,但实在是浅见寡识,那上面写的什么,竟然瞧不出端倪。”说着,起身从隐秘处取出两封信函,递给夏尧:“贤弟请看。”
    夏尧伸手接过,先打开小王子的信笺,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大明御马监梁芳公公台鉴
    吾得国师睿智助力方能连连斩关夺隘最终一统蒙古河山大漠奏响立国套曲未料本汗座前诸公恣意染指上国卫所乃致百姓迭遇年馑敝人深憾无以酬报承诺每到夏秋黄熟进贡若干宝马金玉外加粱菽粟米万斛罢兵休战贵我两利
    特此专表诚意
    蒙古国达延汗:察哈尔?巴图蒙克”
    夏尧看罢,有些不屑,嘲讽地说道:“哼哼,毕竟是蛮夷小邦,文化浅薄,写出的东西狗屁不通,真是贻笑大方啊。”
    “夏贤弟可看出其中的蹊跷?”韩慎问道。
    “蹊跷?除了诘屈聱牙,大概便是什么统一大漠啊、不该进犯大明啊、保证年年进贡啊等等,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啊?”夏尧满腹狐疑地说道。
    韩慎用两个指头夹起桌上的另一个信封,递给夏尧:“你再看看梁芳的回信。”
    夏尧伸手接过,抽出信函,只见上面写着:
    “蒙古国达延汗察哈尔?巴图蒙克阁下
    顷奉惠函谨悉一切君王翦戮百姓除祸翩然来朝和平使者南唐李煜尊宋代唐落水桃花胜于僵胔饰诈矫情定遭旨问一朝传檄终当奉顺遮莫佯为复沦败寇改操易节虑远防危
    专此布复并颂时绥
    大明朝御马监梁芳成化七年冬月二十三日”
    夏尧将信从头至尾连看三遍,始终不得其解。他将信放回信封之中,对韩慎说道:“这上面似乎都是劝小王子与我大明修好的‘好话’啊。若是这样的话,他还用得着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与阿尔木密谈?不对,不对。噢,对了,他会不会是写了两封信,一个真李逵,让阿尔木带回去交给小王子;一个假李鬼,即使被人发现也无碍大事。而昨夜韩兄恰好把他这个假的取回了?”
    “绝对不会。除了听不见他们嘀咕什么,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愚兄的眼皮底下,断无作假的可能。”
    “那么在信笺空白处密写也是不可能了?”
    “当然。”
    “那梁芳这阉人究竟搞的什么鬼?”夏尧拍拍脑袋。
    “是啊,愚兄百思不得其解,故请贤弟前来共同参详。”
    夏尧行伍出身,为人正派直爽,靠着累年的军功一步一步才到今天这个地位。他的文墨功夫实在还没有韩慎强,冥思苦想老半天,更是窥不透其中的玄机,便向韩慎献言:
    “以梁芳的人品,半夜私会阿尔木,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咱俩参不透里面的文章,但朝中见多识广、学识渊博的臣工多着呢。依小弟之见,干脆明日早朝时拿到文武百官面前,定然有人能够破解其中的秘密。”
    “不妥。”韩慎急忙摇手道:“梁芳靠着万贵妃宠信,取旨授官无数,朝中党羽甚多,如若不拿铁证,反而打草惊蛇。”
    “唉,若非刘健刘贤弟丁忧在家,凭他的才学,定能窥破其中的玄机。”夏尧叹道。
    “是啊,朝中虽然不乏饱学之士,但除了他,其余的人都还不敢相信啊。这事情……难道就这样罢了?如果梁芳与鞑靼贼子里外勾结,闹出什么大事来……咳,后果不堪设想啊。”韩慎忧心地说道。
    夏尧本性忠贞耿直,心想事涉江山安危,皇上定然不会轻视。便向韩慎提议道:“依我看,梁芳深夜密会外国使节,居心叵测,这是事实。不如咱俩进宫面圣,奏明皇上未雨绸缪、多加提防。你看如何?”
    韩慎想了想,觉得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便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两人计议妥当,当即联袂进宫。
    却说早朝之后,皇帝朱见深想着昨日一天未与万贵妃见面,便带了两个随侍太监信步来到景仁宫。
    景仁宫中的宫女一见皇上驾到,顿时跪倒一片:“奴婢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万贞儿正在宫内与梁芳说着闲话,听到宫外喊声雷动,慌忙让梁芳躲藏起来。然后轻移莲步,出宫走近皇帝盈盈下跪:“臣妾参见皇上。”
    朱见深伸手将刚要跪下的贵妃扶住,随后向众宫女说道:“罢了,大家起来吧。”
    “谢万岁。”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未及远迎,请皇上恕罪。”万贵妃年长朱见深一十七岁,却能得到专宠,固然与她当年无微不至地照顾立而废、废而立的幼年皇太子(即现在的皇帝朱见深)有关,她的乖巧伶俐也深得朱见深的欢心。这不,跪也跪了,拜也拜了,礼数已到。现在又在皇帝耳边软语致歉,怎教皇帝心里不麻酥酥的?
    “朕不过随意而来,哪能怪罪贵妃?”皇帝轻快地笑道,随后与贵妃携手进入景仁宫。
    正当二人谈笑意浓时,一个小太监走到朱见深身侧,躬身说道:“启禀万岁,兵部左右侍郎御书房外求见皇上。”
    “嗯?”皇帝心中嘀咕,早朝时兵部刚刚请旨李必鳌将军回京之事,这朝会散去不久又来求见,莫非是边关有什么急事?这可不能马虎。他用歉疚的眼神看了看万贵妃,然后说道:
    “起驾御书房。”
    “臣妾(奴婢)恭送皇上。”
    御书房前,韩慎、夏尧躬身侍立,一见皇帝驾到,忙屈膝下跪、山呼万岁。
    “两位爱卿,快起来吧。这里是御书房,不必多礼。来呀,给韩大人、夏大人看座。”
    待二人坐定,朱见深问道:“两位爱卿,早朝这才刚完,你们又急着见朕,可是有紧急边报?”
    “皇上请放宽心,边关没有什么大事。”韩慎答道,“只是昨晚出了一件蹊跷事,微臣二人特来向皇上禀报。”
    “昨晚出了蹊跷事?适才在朝会上为何没有上奏?”皇帝知道不是紧急军情后,略微有些不悦。
    “启禀皇上,只因事情蹊跷,尚未坐实,不便于百官面前奏闻。”夏尧替韩慎答道。
    “哦?何事蹊跷,两位爱卿可说来听听。”朱见深似乎有了兴趣。
    韩慎拱拱手,奏道:“皇上,昨晚三更时分,微臣发现御马监提督太监梁芳与鞑靼使节阿尔木秘密私会。”
    “啊?他们都说了些什么?”朱见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至于他们谈了些什么,微臣尚未听清楚。”韩慎答道。
    “既未听明白他们谈了什么,二位爱卿对朕来说此事,欲要如何?”刚刚与万贵妃恩爱得兴致正浓,以为他们有重大事情禀报才不得不赶回御书房,现在知道他们为了这件“小事”而来,刚刚提起兴致的朱见深立即感到兴味索然,及至韩慎居然说什么话都没听清楚,又平添几分气恼,因此说出来的话有些生硬。
    见皇上有些愠怒,夏尧赶紧帮腔道:“皇上,韩大人虽未听到他们的谈话,但臣等以为梁芳约见阿尔木,本身就不合体制,何况又是半夜三更在他家里私会,其险恶居心不言而喻。恳请皇上明察。”
    朱见深省悟到自己有点失态,便缓和口气说道:“没有如此严重吧?想是梁芳久居深宫,出于对异域的好奇,把阿尔木约出来问一问蒙古大漠的风土人情、奇珍异宝之类的问题也未可知。两位爱卿不必小题大做。”
    按理说,作为一代君王,最忌讳、最警惕的莫过于朝臣与外国使节私会,以防做出友敌资敌的事情,祸害江山社稷、颠覆皇权。今天这件事,若是换了另外一个皇帝,可能会将梁芳抓获,交刑部严加审问,甚至误判误杀也在所不惜。但朱见深这个皇帝却是例外。早年因父皇被瓦剌掳去的变故,太子之位立而废、废而立,年幼的朱见深经历了太多的人生艰辛,也因此养成了宽容大度的性格。待人宽厚至极,以至不辨忠奸、滥施恩泽,以故后世人称“虽有仁厚之德,却无治世之才”。
    夏尧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武将,性格耿直。听皇上将一件亡江山、毁社稷的天大事情轻描淡写地说成是“好奇”,心中冒火,于是口不择言:
    “皇上,请恕微臣直言。皇上这‘一团和气’,画一幅画自然无妨,但处理朝中大事可不能如此。梁芳贪黩谀佞,结党营私,朝中谁人不知?皇上不要因为万贵妃的关系而庇护梁芳。如果梁芳与鞑靼贼子勾结,或许不用太久,又将发生一次‘土木之变’……”
    “夏大人……”韩慎急忙制止。
    但为时已晚。
    “住口——”饶是朱见深宽宏大度,此时也已是怒气冲天。
    夏尧这番话,一发三箭,箭箭刺在朱见深的痛处。其一,朱见深平生唯一的、也是最为得意的作品,是一幅《一团和气图》,他的为人处世,也是秉承一团和气的原则,而此时夏尧对朱见深最推崇的处事原则却颇有微辞,不啻于打了皇帝的脸;其二,对于朱见深来说,万贵妃可算是亦妻亦母,她虽然年长朱见深十七岁,却是朱见深始终如一的专宠,今日夏尧暗暗指责万贵妃宠信梁芳,朱见深更是不快;其三,他的父皇、英宗朱祁镇因“土木之变”,被瓦刺俘虏,是皇家的奇耻大辱;当年的朱见深也因父皇被俘丢了太子之位,备受冷落欺凌,至今仍是抚膺之痛。今天被夏尧重提不堪回首的往事且暗示自己会重蹈父皇的覆辙,更使皇帝恼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泥人也有发脾气的时候,何况是手握生死大权的一国之君!
    但朱见深毕竟大度宽仁。盛怒之后,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
    “夏大人(此时不愿意称他为爱卿),你埋怨朕一团和气,依你看,要朕将梁芳如何处置?说他勾结奸人,定他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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