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苦旅最新章节目录
r>您的目光,过去的主题是惆怅。我曾经责怪您为什么不增添一点愤怒,现在我不责怪了,只劝您增添一点嘲讽。像曾远风这样一直气焰万丈的人最后也不得不让您来日夜看管,看管着他无声无息、无亲无友的终点,给一点嘲讽正合适。
更需要嘲讽的却是人世间,居然怂恿了他那么久,给他喝彩,给他版面,给他伸展拳脚的平台,几十年间没有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劝阻和批评,使他无法收手,难于后退。直到他一头扎在这里,人们才弃之如敝帚,转身去物色新的替代者,让他们来制造新的不幸。这,还不值得嘲讽吗?
徐扶明先生,在中国戏曲声腔史的研究上,您是我的师长,但在社会人生奥秘上,我要不客气地说,小弟我可以做您的师长。今天我要问您一句:为什么曾远风永远打人,而您永远挨打?
我看到您在摇头,直愣愣地等待着我的答案。
我的答案很简单:他打人,是为了不挨打;您挨打,是因为不打人。
打人,也叫整人、毁人,细说起来也就是从政治上、道德上、名誉上攻击他人,这种事情全世界都有,但在中国却变成了一个魔幻事业。
您会问:怎么会是“魔幻事业”呢?
我要告诉您:这,与中华民族的集体心理有关。很多民众只要从攻击者嘴里听到别人可能有什么问题,就会非常兴奋地相信,还会立即把攻击者看成是政治上的斗士,道德上的楷模,大家都激情追随,投入声讨。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事态已经变成了那个被攻击者与广大民众的对决,攻击者不再担负任何责任。有些官方媒体又会火上加油,把每一场围攻看成是“民意”,把被攻击者看成是“有争议的人物”,使攻击很快就具有了正义性。
因此,攻击者一旦出手,就有金袍披身,从者如云。这几十年我们都看到了,那么多中国人一拨又一拔地轮着受难,只有一批人奇迹般地立于不败之地,那就是他们。
您在“文革”中受到曾远风的攻击而入狱多年,其实也有一个最简便的办法可以脱身,那就是攻击别人,包括攻击他。而且,这种攻击永远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因此,您的受难,并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您自己,您不会攻击他人。
我也和您一样,从来没有做过“以攻为守”的事情。对此,我的克制比您更加不易。您老兄身上可能压根儿不存在向别人进攻的能力,我却不是。您知道,我是历届“世界大学生辩论赛”的总评审,在语言上的攻伐之道,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但是,对于放弃攻击,我们两个都不会后悔。
不妨反过来设想一下。如果您跟着我,痛痛快快地把他们骂倒了,世上多了两个机智的攻击者而少了两个纯粹的文化人,我们会满意吗?我想,我们反而会后悔。
其实我们并不需要胜利。只希望有一天,新的“曾远风”又要当街追打新的“徐扶明”时,中国的民众和传媒不再像过去和现在这样,一起助威呐喊。
仅此而已。
但是,仅仅做到这一点,也还需要长时间的启蒙。
也许会有这一天,但对我来说,华发已生,暮雾已沉,好像等不到了。
与徐扶明先生说完话,当然就躲不过近在咫尺的曾远风了。其实我也不想躲,很想与他交谈一番。但估计,他也只会听,不会说。
从哪儿开口呢?与他这样的人谈话,我一时还拿不定方向。
曾远风,在年龄上你是我的前辈。你告发徐扶明先生“攻击样板戏”的时候,我才十九岁;徐扶明先生终于平反,而你又转身成为“文革”的批判者时,我已经三十三岁;你向我告发那个姓沙的左派编剧时,我四十一岁;你向全国媒体告发我为一个流亡人士的后辈写序言时,我四十三岁;你参与那几个“啃余族”对我的围攻时,我五十六岁;你突然以“异议分子”的身份向外国人告发中国的很多人和很多事时,我五十九岁。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你一定还实施了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告发,请原谅我挂一漏万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以不寻常的方式陪伴了我大半辈子。
亲人的陪伴增加了我的脆弱,你的陪伴增加了我的坚强。因此,你对我相当重要。
你早年读过中文系,后来的身份,是“编剧”、“编辑”、“杂文作家”。你让我想到十几年来一直在诽谤我的那几个“啃余族”与你一样,清一色出自于中文系,都曾经染指文学创作,却又文思枯窘而改写批判文章和告发信。有趣的是,当年你向我告发的那个左派编剧,后来也走了一条与你相同的路:借由文艺玩政治,天天伤害无辜者。
说远一点,你曾经效忠过的“***”里边,也有三个人是文艺出身。如此一想我就霍然贯通,原来你们把文艺创作中的虚构、想象、夸张、煽情全都用到了真实社会的人事上了。你们把伪造当作了情节,把狂想当作了浪漫,把谩骂当作了朗诵,把谣言当作了台词,把围攻当作了排演。只可怜了广大无知的观众,居然弄假成真。
我刚刚在与徐扶明先生谈话的时候曾说到,很多浅薄的民众特别容易追随像你这样不断地从政治、道德、名誉上攻击他人的人,使你们经常“金袍披身,从者如云”。现在我要加一句,这些民众最值得同情之处,不是追随你们,而是不知道你们全在扮演。
近几年,你们这帮人都齐刷刷地扮演起了“异议分子”,开始改说“民主”、“人权”、“自由”之类的台词。这,实在太搞笑了。这些美好的社会课题,不正是我们一直在奋斗的目标吗,怎么一转眼被你们抢了过去?你们又在“盗版”了。盗版毕竟不是正版,同样这几个概念,从你们嘴里说出来全都变了味道,成了反讽。
先说“民主”。这个概念你们在文章中天天高喊,前面还隐藏着一个“大”字,诱骗民众进行大诬陷、大批斗、大伤害。其实你们内心是害怕广大民众的,例如你们最嫉恨我的书连续畅销二十年,其实就是嫉恨广大读者的“阅读民主”。为此我不禁要笑问:敢不敢进行几次民意测验,让广大民众在你们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不敢了吧,还“民主”!
还有“人权”。这么多年,你们用大量肮脏的谣言伤害了我的名誉权,伤害了我妻子的工作权,伤害了我父亲的生存权,所有这些人,都没有一官半职。难道,这都不是“人权”?
再说“自由”。你们用集中诬陷的手段侵犯了我的写作自由、声辩自由、居住自由,但是凭着媒体的起哄、法律的放任、官方的漠然,从来不必支付任何代价,不必做任何道歉。我想问,古今中外几千年,还有什么人比你们更“自由”?还有什么人比你们更需要还给他人以“自由”?
你听得出来,这是反问,不求回答。真正的问题也有一个,存在心底很久了,还是说出来吧:那么多年,你们这批人难道从来都没有担心过法律的追诉?你们难道就能断定,中国的法律一直会像过去那样偏袒你们?
对于这个问题,你也不必回答。既然你老人家已经来到这里,不说法律也罢。我只希望你还是认真地看一看你的对面,那儿有一位与你同龄的老人,因为被你诬告而入狱多年。平反之后,他烧掉了你的罪证,没有说过你一句重话,而你却没有投过去一个抱歉的眼神。我现在终于明白,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把你们两人安排得那么近,可能是别有深意。
如果有一个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却特别想与他说话,这个人就是余颐贤先生。
直到此刻我仍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人,心目中只是一团迷雾、一堆疑问。隐约间似乎有一股妖气,但也可能是仙气,似远似近。越是这样就越是好奇,我要腾空心境,去面对这位姓余的老人。我不知道他以前习惯讲什么方言,余姚的,慈溪的,绍兴的,宁波的,还是杭州的?想来想去,今天我还是与他讲童年时的乡下话吧,那种语调,立即就能带出故乡的山水。那里,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是余颐贤先生长期出没的地方。
余颐贤先生,我没有见过您,不知道您是什么样子的。在想象中,您是一个黑衣人。头上还戴着一顶黑毡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别人很难看到您的眼睛,您却能看到别人。
您的名字,在家乡各村所有余姓同胞中显得特别斯文,一定有一点文化背景,但是乡亲们谁也说不清。您的名声不好,我从小就知道您是盗墓人,乡亲们叫“掘坟光棍”。他们又把你的名字叫成“夜仙”,那是根据谐音读错了。但这么一叫,他们就把吴石岭、大庙岭的夜晚,一半交给了虎狼,一半交给了您。
不好的名声也有好处,那就是让您获得了安静。盗墓,只要不去触碰各个时期当红大人物家的祖坟,就很难成为一个政治话题。因此,你在国共内战和后来的一次次政治运动中都安然无恙。人们有兴趣把一个名声很好的人一点点搞脏,名声越大越有兴趣,却没有兴趣去对付一个名声不好的人。这就像,一块白布太干净、太晃眼了,大家总要争着投污,即使后来风雨把它冲洗干净了,大家也要接着投;而您从头就是一块黑布,不会有人来关注您。
您在黑乎乎的夜晚好像也动过我曾外祖父的墓,这使我家前辈对您的印象就更坏了。印象的改变,是您在另一个黑乎乎的夜晚给妈妈办的识字班送了课本。这事看起来不大,但对好几个乡村却是雪中送炭。那几个乡村当时正要从长久蒙昧中站立起来,您伸手扶了一把。
有了这件事,我开始相信乡间有关您的一些正面传闻。例如,我小时候曾听邻居大婶说,那个笃公终于在我们村找到已经疯了的女友,是您引的路。而且,您还把自己的一间房子让给他住。这是真的吗?更重要的是,我听李龙说,有一次吴石岭山洪暴发,一个预先挖通的渠口把水引走了,救了山下好几户人家。一个柴夫告诉李龙,这个渠口是您花了半个月时间一锹锹挖通的。这就是说,您在无声无息的游荡间,也做了无声无息的大好事,可能还不止一件。这是真的吗?
我没有期待您的回答,却发现您有了动静。您看着我,轻轻地像咳嗽一样清了一下喉咙,似乎要讲话,但跟着而来的是低哑的笑声。笑声很短,转瞬即逝,这让我很兴奋,因为我有可能与您交谈了,就像我与余鸿文先生。
我多么
小说推荐
- 御天化魔
- 人类的愚昧引来了天外恶魔的窥探。长生者得到长生为何还不满足。苦寒之地的流民为了苟活,用尽了手段。被恶魔污染的人心和大地又有谁能够救赎
- 苦蚕连载中
- 最新章:第一卷山中山第一百八十章暂退强敌准备出洞
- 不死生物的巫师旅途
- 他的足迹踏遍亿万星辰。他的名让众神畏惧,神国颤抖。他就是这样一位兴趣使然,乐忠于探索真理的巫师。正经一点说,这就是一个脑回路清奇,有点神经质,有点小邪恶的家伙,穿越后在努力探索世界的过程中彻底变成邪恶巫师的故事
- 苦大且仇深连载中
- 最新章:正文卷完本
- 忆苦亦甜
- 先苦后甜,回味无限,挨过清寂,终见光明
- 文刀客连载中
- 最新章:第二卷前世今生第三十五回红颜祸水兄弟残白刀血水天际染
- 一品皇商:厨娘她文韬武略
- 现代美食家,一朝穿成个古代小厨娘,原本吃遍八方的吃货,现在穷得连饭都吃不上,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破酒楼,居然还被人一把火给烧了?慕安乐淡定不住了,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敢说我的酒楼不好?哼,站出来,咱们比试比试再说!敢说我的菜不好吃?哼,挥手几道现代菜品,整条街香飘十里,就问你馋不馋!敢说我长得不好
- 林刻苦已完本
- 最新章:第一千零二十一章:这盛世如你所愿
- 进化逆旅
- 天无绝人之路,人有逆天之时!科技腾飞伴随人体的不断退化,沧海横流能否有人中流击水,走上逆水行舟的进化之旅。金湛身体机能羸弱,却意外走上大脑潜能不断开发之路,矩阵化思维、数理几何化武技护航度过重重险境。破死神来了之诅咒,解异次元杀阵谜团,血战角斗竞技场,陷盗梦空间之疑阵,悟数码宝贝无限大之进化奥秘,笑
- 孤云北望连载中
- 最新章:第三卷斯巴达克斯第一百三十八章用心良苦
- 时空旅人传奇
- 一场神秘地车祸过后,张知秋发现自己“被湮灭”了—世上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但自己这一家人存在过的痕迹却“被抹掉”了,而这一切地罪魁祸首,都是因为一个“被穿越时空”地破损“时空仪”所引起地…不明所以地,张知秋发现自己不仅可以在现代与明朝间自由往来,还能来回带着不少东西…据说,只要自己能够不断地找到
- 文詞连载中
- 最新章:vip卷后记
- 穿成年代文里女配的路人姐姐
- 在报社工作的高悦阳因病去世后,重生到了在住院期间看过的一本年代文里,成了其中一位女配的姐姐。幸运的是她拥有了一个可以种植粮食的随身空间,让她在物资匮乏的年代里能够吃喝不愁。可她不仅有位恶毒的妹妹,更倒霉的是,文中的重生女配和她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害的她开局就要掉马甲。成天被女配们盯着的感觉实在太不好受
- 苦瓜凉茶连载中
- 最新章:正文卷第240章奇葩男
- 文娱从旅行开始
- 别人旅行费钱,叶开旅行赚钱。去到新的城市能增加钱和灵感,景点和感悟能学会各种技能。爬了一次山,叶开感觉这山仙气缥缈,于是落笔《仙剑奇侠传》出现了。一路涉足、一路留念、一路回望、依旧前行
- 采茶纪连载中
- 最新章:正文卷完结了
- 旅行青蛙:我娇养的赘婿又黑化了
- 【重生+系统+种田+甜宠+轻松】秦青重生了,绑定了个旅行青蛙系统,不做任务就自爆警告,还被迫选了个地狱级任务:成为摄政王妃。可她重生的是个人人喊打,邋里邋遢的乡下疯子,还嫁给了山野汉子,摄政王能喜欢这样的?为了不自爆,秦青开启了洗白,种田,外加打听摄政王的漫长道路。然而以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山野汉子现在
- 今音连载中
- 最新章:正文第四十四章妙妙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