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烟雨枉断肠》第六十五章好一个生死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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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子衿徐徐抬首。
    乍一看,倚在桌案边那紫发灰眸的苗清,歪了歪头,指尖绕在辫梢,容色冷艳妖冶,她正目不转睛的凝睇着自己。
    她有着苗族少女的绝美容色,时不时向上翘起的唇角,又透着几分天真顽皮。苗清羞红了脸,说笑道:“公子你刚…刚刚在看我!我好看么?”她的语气里难掩喜悦。
    淡漠的瞳,疏离的眉眼,冷俏的淡色薄唇,为白子衿这般神仙似的男子,凭添了几分薄情寡义。
    只见,他施施然地端起酒盏,全然不解风情,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糯米桂花酿。旋即,波澜不惊的开口说道:“那整整一条巷子里,十几家近百余条人命,死因皆是苗疆蚰蛊所致。蚰蛊在苗疆常见,有人施以蛊毒杀人作恶,却不知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啊!”
    “……公子,所言甚是。”苗清眼底划过一抹愕然,心虚的垂下了头。
    白子衿素来温润清峻的容貌扭曲了几分,冷着脸道:“苗清,我要你回答我那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是,但是也不是。”这个似是心狠手辣、是非不分冷酷惊人的女子,眼角居然微微地发红,“公子,只要您问,苗清什么都会说的。虫蛊是我的,可真正要那些人性命的却不是我,而是……”
    “苗姐姐,你是在说在我么?”黑夜之中,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而至。少年的轻功早已臻至炉火纯青之境,便像是一缕风,快到了极致。
    眼里流露出几分阴郁的煞气。
    靛青色的袍衫,脖间戴着个分量很大的苗银项圈,少年手中还拿着半串糖葫芦,鲜红欲滴的山楂外皮上还裹了一层透亮晶莹的糖衣。像极了血色殷异的鲜红,透露出几许诡异阴森之感!
    “不请自来!”苗清冷哼一声。
    “鬼使,商澄允。”
    白子衿清冷雅致的声音,娓娓道来,他端着酒盏的手修长白皙,很是好看。
    鬼使商澄允,这个可爱中又有些稚气的少年,手段恶毒,心性残忍。比起苗清来也不遑多让,可苗清在白子衿面前始终都是个心善无害的苗寨女孩,亦如初见。而商澄允则不同,他更为随心所欲,视人命如草芥……
    “阿商就知道,子衿哥啊定会认出我来的。”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笑眯了眼,摇晃着脑袋,嘴角微微向上抿着三分笑意,还露出一对小虎牙。
    白子衿眉眼间染上一抹无奈之色,可这抹无奈稍纵即逝,难以捕捉到。
    他微微弯起唇角笑了一下下:“不错,是认出了阿商不假,只是、怎得也没料到鬼使阁下会深夜前来造访白某,着实是措不及防。”
    “子衿哥,许久不见你倒是生疏了阿商,可真让人伤心!”商澄允佯叹口气,转向苗清,做出一副西施捧心的模样,郁卒道:“苗姐姐新炼出来的蛊虫,也没寻到合适的蛊皿来试蛊,还是阿商替姐姐办到了呢,怎得还要怪罪于我?”
    商澄允言笑晏晏,“这人世间啊,意料之外的事情可多着呢,对吧?子衿哥。”他丝毫不见外地落坐在,白子衿对面的那把榆木圆椅上,笑意不达眼底,似是有很深的阴霾在潜伏。
    凉风卷起尘烟,掀起商澄允一片靛青的衣角,他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也在随风轻舞。
    “……就好比,子衿哥原本料得今夜来造访你的,会是那锦衣卫千户陆鄞!”商澄允轻轻笑着:“只是不曾想,这想见的人等没来,而本使却不请自来,着实冒昧了。”
    “圣使严重了,左右造访皆是客,白某一介闲散之人,也乐得热闹,苗清给鬼使看茶。”白子衿依然清清寂寂地笑道,但眼底好似掠过一抹阴翳。
    苗清意会的一笑。转身时,目光在商澄允身上停留了片刻便移了视线,颔首退开了几步。
    默了默,商澄允轻笑一声,眼底渗出的柔色令他看起来真实几分,不再如方才那般虚幻缥缈。他轻声叹道:“也许,在很多人眼里我鬼使商澄允十恶不赦,死后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可谁说杀人就必须要偿命?”白子衿苦涩一笑。
    冷嘲道:“这世间、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十之有九都是出自苗疆,十恶不赦之人又何其多。即使如此,也不曾听闻历代有哪一位湘西苗王驾崩原是因此的。”白子衿笑不入眼,淡色的薄唇,向下压低了几分。
    目光停留在手中的那串糖葫芦上,商澄允笑得真实,却更像自嘲:“其实我不爱吃山楂、因为山楂太酸了、酸得我想哭,但是我喜欢外面包裹的那一层糖衣,有时候心里苦嘴里吃些甜的,便也觉着没有那么苦了。”少年眼底的寒凉冷色已然融化,变成如月皎洁。似是忆起从前美好的往事,“你们都管我叫鬼使,有时,我甚至都会忘记自己的名字叫什么了。只有姐姐,也只有她会记得阿商的名字,姐姐会把阿商当成一个孩子,而不是世人眼中,那个手段残忍的湘西鬼使……”
    “商澄允,这就是你选择成为苗王牧魅夜手中的一把利刃的理由是么?你不惜违逆你的师尊,药鬼前辈,这会是念楹想看到的么?”
    默然片刻,白子衿重重的叹了口气:“苗王牧魅夜活得恣意妄为,更像是个天地的主宰者。他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他从不是那种黑白分明的人,他既可以因一时心善而救人于水火,亦可翻脸无情、将自己一手救出的人推落至火海。”
    凉薄似水的眼眸,漆黑如子夜,却又如点缀着春日夜幕的寒星。
    “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商澄允眯了眯眼,“你体内的嗜魂蛊已经发作两次了,事不过三,与其在这里瞎操心,白子衿,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还有几天活头吧!一个月?亦或两个月?”
    “生死由命……”白子衿乐观道。
    “好一个生死由命,白子衿你心中不可能对牧魅夜毫无怨恨之意,可既然出现在这里,不正说明你也妥协了么。”
    “你现在的身份,是朝廷派来协助查案的巡按大人。那姓陆的锦衣卫若是死了,巡按大人也难以独善其身,我暂时不会动他,当然、他的死活也与我不相干。还有……,你可要好好的活着,放眼整个湘西十万大山,除了师父和姐姐以外,也就你还能让本使瞧着顺眼些了。”
    说完,商澄允干脆利落地转身,黑发张扬,背影如削!
    那柔韧的脊梁好似三尺青锋,就算商澄允他言语里有嬉戏言笑,可骨子里的凛然傲气,却也好似凄绝染血——
    睇了眼他离去的背影,苗清蓦然仰面冷嘲:“跟只鬼似的,来得快、走得也快。”
    足下一顿,看着手中托着的窑变瓷绿虫草盏,苗清一脸的惋惜,还往茶里放了点蛊虫的尸粉呢,没能亲眼看到他喝下去,真乃一憾事也。
    掌心微微一震,在浑厚的内力催动下手中的茶盏连带着盏里的茶水,一并化作摊飞灰。
    姑苏官驿,给公子安排的厢房内里布置简单,却不简朴,大气开阔。两扇山水泼墨屏风,一面素色青罗帐,一张青檀梨花榻。
    屋内轩窗微开,月色光影恰好,苗清绷着一脸小脸,老妈子般地喋喋不休。
    “江南地界潮湿闷热,公子这房里怎么都没个火盆啊!”
    “还有这被褥,官驿的人怎么没给公子晒晒被子,怎么潮怎么盖。”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当差的!我要给他们下蛊,让他们泻肚!”
    白子衿挽了袖子,手持随身丝绢开始跟桌椅器皿做起了持久的斗争。从左擦到右,从右擦到左,抹完茶壶盖再抹茶壶身壶底。
    “……”苗清望着他手中已然发光的茶杯口,官驿里上等厢房,所摆置的茶具被嫌不干净,被他里里外外反复的擦拭。
    茶具若有物灵,定已羞愤而死!
    解决完桌椅茶壶,他又将目标放在床铺上,换去了官驿给准备的被褥,换上了自己香喷喷的,棉褥绣丝被。
    “公子……,温神医给您开的方子,您按时煎药喝了么?”
    “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那药太苦,不喝也罢。”白子衿隽逸的黑眸,变得乌深了几分。
    苗清抽了抽嘴角:“公子。”白子衿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这只有一张床,所以好走不送。”
    “公子。”苗清有些哭笑不得,转而,认真的说道:“其实您真的误会鬼使了,他也是有苦衷的。苗王陛下本就喜怒无常,自圣女失踪后更甚!就连药鬼谷都未能幸免,苗王虽未对药谷下屠杀令,药鬼前辈却被囚禁了起来。”
    “原来如此!”眼底乌光更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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