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金羽陌上尘》POV3轩子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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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犬,平素抓到与你部作对之人,往往会让猎犬将他活活咬死吃掉。也不晓得这厅内的众人是否有亲朋故旧和我阿玛一样,也给你真金家当了狗食。
    我野鹤虽然日渐式微,但这在野鹤城内我一直是都格格,因此脾气坏的很。昌安大叔,如果我嫁到真金家族后不小心惹到了你们,你会把我也推进狗圈当作狗食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小野牛再也忍受不住,举起拳头作势要向鸿溪脸上打去,哪知鸿溪速度更快,抢在小野牛铁拳之前率先抓起面前的酒盏,将碗中的烧酒全部泼在了小野牛的脸上。
    “出去!滚出去!|”纳兰抓起鸿溪向后一推,鸿溪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
    “我自己会走!”鸿溪施施然穿过众人惊愕的目光和一团团炖菜发出的香气,来到厅门前。
    “纳兰,别忘了你阿玛是靠娶了我额娘方才坐上野鹤首领之位的!纳兰、纳若,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说罢这句没来由的话,鸿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寨厅。
    寨厅内一片死寂,有些胆小的部族首领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的一声,轩子佩伏于寨顶的天窗后,将手中的汗水在衣服上抹了抹,暗暗将一支阙月箭搭在弓弦之上
    “纳兰,你衣服里穿的是什么!”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之际,此前一直未说话的昌觉突然抓住纳兰的外套猛地一拽。外套脱落,一袭锁子甲从中显露了出来!
    “宴会中披甲,你想干什么!”来自真金家族的三条汉子瞬间一齐发出了惊呼。
    咸州粟鞨的野牛皮因年轻时因给蔺成栋当过几年家丁,因此会读写汉文,他对汉地通俗小说《三国演义》推崇备至,常常给部内诸人讲说其中内容。
    此刻,看着野鹤首领身上的锁子甲,昌安等人不由得下意识地想起了野牛皮曾经反复给他们讲过的三国演义中的桥段,这种场面若是放在书中,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通常都是主人掷杯为号,帐下杀出数百刀斧手!因此,三名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汉子,竟在一瞬间同时失了声色。
    “我....我“至于为何在今夜暗披了一件锁子甲,纳兰心中自有其难言之隐
    野鹤部众的身材较之咸州部众普遍要瘦小一些,真金家族的三人都是咸州有名的壮汉,纳兰、纳若如与其同坐一席,相较之下难免会显得有些羸弱。这种主弱客强的场面,在到场诸部首领眼中定然会有碍观瞻。
    因此二人便听从了鸿溪的建议,在外套内又多披了一层锁子甲,以此来给自己的身材增加一些维度。哪成想在此刻这件壮门面用的锁子甲,却刚好引发了真金家族的误会。
    看纳兰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小野牛”一个健步跳上桌子,而后居高临下将纳兰扑到在身下,拔出随身携带的顺刀抵住纳兰的脖颈,歇斯底里地吼道:“野鹤狗贼,你们想干什么?”
    纳兰作为野鹤首领,在自己的居城内又岂能示弱,左手抓住颈上之刃,右手顶住小野牛的下巴向外猛推,鲜血从他的手指上渗出,被对手口中呼出的腥臭之气吹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从余光中看到,欲救兄长的纳若正与真金家族的昌安、昌觉人二人战作一团,厅内众人乱哄哄地朝首席的方向涌来,有人试图将扭打在一起的纳若等人分开,有人试图上前助拳,亦有人试图阻止助拳之人上前
    旋即,这些方才还团团围坐把酒言欢的汉子亦如首席诸人一样乱战了起来。仓啷啷,不大的厅堂内,四处回响着顺刀出鞘时的狞响。
    混乱中,有人抱住了小野牛的后腰,更有人扑上来抠戳纳兰的眼眶。
    这一阵突发的变故让一直以肉身与白刃相抗衡的纳兰再也聚不起胸中的精气。彻骨的疼痛从手指间升起,直插入他的脑海之中。
    刀刃,一毫一毫地朝他迫近。
    “罢了“正当纳兰万念俱灰准备引颈就戮之时,忽然感觉压在他身上的“小野牛”没来由地突然抽搐起来,手中的尖刀也无力地滑向了地面。
    死里逃生的纳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方才还勇猛无比的小野牛此刻已经趴伏在了他的怀中,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纳兰定睛看去,只见小野牛的肩膀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硕大的阙月箭,伤口处,狰狞的筋骨与鲜艳的血肉互相交织,恰如一朵怒放的花蕊。
    “这一箭莫不是屋顶上的岗哨所发?”头昏脑胀的纳兰摇晃着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颈间的皮肉已经被割出了血痕,只要那支箭再迟上几息,皮肉下的血管便会被小野牛的刀锋所切断。
    “眼下这场大乱,莫不是萨满大神赐给我的建功良机?”望着在自己脚边蜷成一团的粟鞨第一勇士,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从纳兰的心底浮出——此刻,咸州诸部的一众首领,有大半正聚集在自家的厅寨之中。只要自己能想办法把散在城中的部众召集起来
    纳兰的胸中,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求生之火。火苗在他的眼前跳动着,旋转着,竟是如此的炙热与真切不对,胸中的烈火哪里会这样的灼人?这这分明是真火!不好!厅寨里起火了!
    从幻梦中惊醒的纳兰,眼看着两只拳头大小的圆球从天而降,刚好砸在昌安、昌觉与那若的身侧,烈焰从圆球的空洞中喷出,将正在混战的三人同时吞没
    这些火球,正是轩子佩从天窗上抛下的。早在众人挤向首席之时,吕砚凝与关鹏举就已经闪出了厅寨。此刻,二人拔刀在手,一左一右地守在厅门外,接连砍翻了几个想要逃出火场的部族首领。
    轩子佩几下就扔光了田利常交给他的火球,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厅寨内,现下已变成了一座浓烟滚滚的“砖窑”。
    “昌安昌觉”虽然视线已被烟火遮挡,但轩子佩仍然朝两人最后现身的位置接连射出三枝羽箭,不待确认战果,他又一一射灭了厅内的灯火松明。旋即又向浓烟中随手速射。
    守在厅门处的吕砚凝与关鹏举频频挥起长刀,那些凭着侥幸方才逃出火海的粟鞨酋首还未来得及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就不明不白地成了刀下亡魂。
    “敌袭!敌袭!这是野鹤的圈套!”
    “真金家带着官军来杀咱们了!”
    手上忙着砍人,嘴巴却也没有得着空闲。二人拉长声音,不住地朝厅内散播着恐慌与疑惧。
    轩子佩射光了身边的箭矢,又从后腰处摸出了一个皮囊,拔下囊塞,将盛放其中的液体凌空洒下,厅内的大火,烧得更加旺盛了
    粟鞨各部常用松树做墙,遇火后极易燃烧。田利常多次试验后改良了金羽卫历来所用的火球配方,使其配置更加简易,燃烧更为猛烈。为此,东北司千户还特意赏了田利常一百两银子。
    烈焰中,参加宴饮的粟鞨诸酋互相之间很多人原本并不熟识,此刻大变陡生,众人互不统属,加之主寨出口窄小,一些人为夺路而逃不惜挥刀相向。一时间厅寨内哀嚎与怒吼交织,刀刃伴烈焰相交。
    主寨寨墙此时也被大火引燃,轩子佩几步从寨顶溜下,来到吕关二人身边。
    三人互换了一个眼色,便分头向三个方向逸去。
    此时,城外围篝火宴饮的各部部众已经觉察到了主寨的异常,有人呆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冲天的火焰,有人慌忙拔刀朝城内跑去,有些此前曾互相攻击的部落则各自结成战阵,警惕地看着对方。
    此刻,城内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马蹄声。。
    “敌袭!真金家把官军的铁骑引来了!”
    “是野鹤,野鹤部反水了!要诱杀咱们当粟鞨之王!”
    随着马蹄声的逐渐逼近,人群中有人如此高喊道。
    “大家上啊,先砍了真金家的猪崽子!”
    “野鹤!你想要爷的命,爷先整死你!”
    “辽东铁骑来了,快逃啊!”
    在越来越响的马蹄声中,几名野鹤部众决定先发制人,结成小阵并肩怪叫着冲向了刚刚还与之推杯换盏的咸州真金家部众。
    此举恰如投向火药堆的一根火把,瞬间引爆了河畔的平原
    事后,每当听人提起修罗地狱,轩子佩就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晚的野鹤城,大火中,红着眼的粟鞨人互相乱砍,人们被火焰舔噬,被钢刀劈碎,被马蹄践踏。据说,第二天清晨,清河河畔升起了血色的晨雾
    “举人,举人没回来“
    天星峡内,少了举人的金羽卫小队仍旧是十个人,鸿溪默默地跟在关鹏举的身边,惊惶与兴奋,期待与不安写满了一张俏脸。
    “撤吧,举人已经尽忠了!”吕砚凝面色萧索,昨夜虽然可以说已成全功,但后来发生的一连串惊变,让他此刻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意兴阑珊之感
    “都是命”回到抚奴城的轩子佩打开了自己的武具箱,举人的书信静静地躺在他的环臂甲上。
    轩自佩心中一酸,当年,正是他为年少的“举人”办理了加入金羽卫的各种文书告身,此后二人又一直秤不离砣。
    二人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上下级,其实更类似于师徒与兄弟。
    “赵凝”轩子佩抚摸着书信上举人的本名
    “看看吧,这样你就可以在我的记忆中多存留些时日,也算是给你延寿了“轩自佩打开了那封举人遗下的家信。
    “啊!!!他竟然是“
    短短的一页纸,轩子佩不多时便读完了。
    “兄弟啊,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七年后,在高鲜一处遗弃的民居中,轩子佩与举人盘腿对坐于大炕之上,二人一边将晒干的明太鱼撕成小条慢慢咀嚼,一边浅酌着一小坛烧酒。
    “你这人不讲究,竟然偷看我遗书!”举人笑着回道,当然,彼时他已经不能再叫作“赵凝”了
    “怪得很,你消失后没多久,你家老爷子那一党的政敌就被从朝堂之上连根拔起铲除干净了,但是挟大胜之危,你家老爷子不但没有随党中同僚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反而自那时起便从朝堂的邸报上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嘿嘿,他和我不一样,高深得很,也可以说是老奸巨猾,说实话,我不太担心他“说到这,举人一脸的云淡风轻。
    “我看你也高深得紧,已经在金羽卫忠烈祠中吃了多年香火的人,现在竟然变成了
    给我讲讲,那一夜后,在你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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