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正逢君》卷三8830佛魔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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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苑西连阙,瑶池北映空。
    站在高处顿时豁然开朗,甘池立时映入眼帘,澠、溾两水注入流出,水阔十顷有余,沔沔清波,望之汤汤。成群的、越雉、匹鸟、大鸨、云凫等禽,结队凌空飞行,在平沙上栖息,在艾萚、绿菰的草木间穿过,发出欢快的鸣叫。上百年的鼋、龟出没水岸,纹丝不动时就如金石雕制。
    南岸有一株娑娑椤树,树干高达六丈多,粗有七十余围,冬不凋零,枝繁叶茂,冠如锥伞,姿态优美,绿意婆娑,望之重重如盖。古树临水而立,一半根扎陆地,一半浸泡在水中,借景搭出一平台悬臂于水面之上,名曰凉风台,可谓是近水楼台风光独好。
    甘池美景如画,让人心醉流连。
    凉风台上已有人,三个身着泥黄色法衣,偏袒右肩肘的沙门,面对湖光山色,盘膝凝息静坐。
    皇侯云熙远远看到,没有凑近打扰,转到娑娑椤树下。
    抬头仰望如天幕般遮蔽一方的树冠,还是幼龄矮小的皇侯云熙不得不感叹它的巨大,他贴着树干慢慢移步,打量古树的面貌。
    “殿下,有人过来了。”跟在身后的小宫女鹊儿小声提醒道。
    皇侯云熙转头望去,沿着水岸徐徐行来两个人。
    走近了,皇侯云熙看到两人均是沙门装束,当先一老者着玉色大袖方袍,偏袒右肘外搭绛色重衣,面目庄重平和;跟随在侧的壮年,着木兰色律衣,偏袒右肩赤露,冷面肃穆。
    看两人的行进方向应该是凉风台,皇侯云熙无心上前见礼,准备避到一旁。
    “萨尼瓦。”当先的老沙门慢慢停下脚步,朝他微微低首,行了合十礼。
    “萨尼瓦。”旁边的沙门也跟着施礼。
    “两位大师安好。”皇侯云熙只得上前一步回礼,虽然没懂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明白是问候语。
    皇侯云熙默默站立,没有攀谈之意,想等两位沙门先行离开。
    老沙门灰色的眼珠直直看着皇侯云熙,却没让人感觉不愉快,他身上透露出亲和平静,没有恶意。
    “吾等乃甘罗孛国的使节,这位是崇帕阿曼善尼,用贵国的话讲,就是阿曼善尼尊者;贫纳侬巴色,乃吾国戒律堂执律使,是崇帕阿曼善尼的侍奉。”木兰色律衣沙门自报家门。
    “见过阿曼善尼尊者,久仰了!”皇侯云熙不得不再次见礼,自报身份,“本殿下乃当今圣上的十六皇子,上次盛宴因卧病在床,未能与诸位相见,这次能有缘遇见尊者,实是我的荣幸。”
    “殿下多礼了,相见即是有缘,”崇帕阿曼善尼邀请皇侯云熙,“可愿意与老衲一道走走?”
    “尊者请。”皇侯云熙此时也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他们缓步走向凉风台。
    听到声音的三个修行沙门已经起身,双掌相合静静站立等候。
    “崇帕,萨尼瓦。”
    三个沙门向尊者恭敬行礼,再转向皇侯云熙施礼,皇侯云熙回礼。
    “坦古,萨尼瓦。”三个沙门向侬巴色行礼。
    “坦古是对戒律堂弟子的特有称呼。”崇帕阿曼善尼向皇侯云熙解释。
    皇侯云熙点头。
    崇帕阿曼善尼请众人席地而坐,皇侯云熙望了眼来路,按捺下心中的些微焦虑,听从坐下。
    崇帕阿曼善尼询问了三个沙门的课业,三个沙门一一作答,很是虔诚认真。
    一阵风吹来,头顶的娑娑椤树枝叶摇晃,沙沙作响,临水风更寒,皇侯云熙裹紧了斗篷披风,抱着云铜袖炉把自己缩在里面。
    崇帕阿曼善尼安坐,神态平和,轻声开口,娓娓讲述起一个故事。
    “有一位财主酷爱陶壶,经常不辞辛苦不计钱财收集各种喜欢的陶壶,其中有一把龙头壶深得他心,每次有好友前去拜访,他都会拿出龙头壶泡茶招待好友,却有一日,在好友把玩观赏时,不小心失手摔在了地上,龙头壶应声而碎……”
    崇帕阿曼善尼停顿一下问道:“如果你们是那位财主,你会怎么做?”
    三位沙门各自沉思。
    “龙头壶物碎即‘死’,它是我心爱之物,我会亲手把它埋葬,默默在心里哀悼。”
    “它是我的最爱,即使碎了,我也不会丢弃,我会好好保存,想方设法将它修复完好。”
    “心爱之物碎掉,肯定心痛不舍,然而既然已成事实,不如重新再去寻找一只喜爱之物。”
    “殿下可有答案?”崇帕阿曼善尼看向皇侯云熙。
    皇侯云熙望着湖面上群鸟掠水飞过,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他觉得三个沙门说的都是,也都不是,他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请阿赞解惑。”三个沙门齐声说道。
    “在吾国,凡授业解惑者皆可称为阿赞,即师傅达者的意思。”这次向皇侯云熙解释的是侬巴色。
    崇帕阿曼善尼继续未完的故事。
    “财主默默收拾了碎片,重新拿出一只茶壶泡茶,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有人问他:‘这是你最钟爱的一只陶壶,你难道不难过?’财主说:‘我自是难过,然纠结留恋何益?不如放下。’”崇帕阿曼善尼讲完,双手合十念道,“身在其中不知其然,跳出桎梏方见真知。”
    皇侯云熙心有忧虑,神思不属,并未仔细听。
    道路上远远的行色匆匆走来一人。
    “殿下,朱常侍回来了。”小宫女鹊儿靠上前低声回禀,她听从皇侯云熙吩咐,一直留意着来路方向。
    皇侯云熙急忙扭头看去,他迫不及待地想从朱蕊口里知道消息。
    “尊者,我的侍女来了,本殿下还有急事,要先行告辞了,”他向崇帕阿曼善尼表示歉意,“有缘再与尊者相见。”
    崇帕阿曼善尼灰色的眼球不错眼珠地看着皇侯云熙。
    “老衲今赠一偈与殿下,
    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魔王,
    邪迷之时魔在舍,正见之时佛在堂。
    性中邪见三毒生,即是魔王来住舍,
    正见自除三毒心,魔变成佛真无假。”
    “我未曾读过经书,悟性不够,尊者何意,何不直说?”皇侯云熙略微蹙眉不解道。
    “何物毒之根,吞灭一切善?瞋为毒之根,瞋灭一切善。嗔是吾教所说的根本烦恼之一,与贪和痴一起被称为‘三毒’。三毒之中,无重此者;九十八使中,此为最坚;诸心病中,第一难治。瞋恚之人,不知善,不知非善,不观罪福,不知利害,不自忆念,当堕恶道!望殿下切记在心。”崇帕阿曼善尼面容平和说道。
    皇侯云熙很是疑惑不解,为何要与他说这些,但是他现在心思不在,不愿与之进一步讨论。
    他由鹊儿扶着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净土地狱,唯在一心。可以海阔天空,也可以坐困愁地,可以自在生活,也可以扰攘终日,一念净土,一念地狱,全在于自己的选择。”崇帕阿曼善尼继续说道。
    皇侯云熙蹙紧了眉,心有不豫。
    “尊者可是在渡我?”他正视崇帕阿曼善尼肃色说道。
    “殿下心中可有怨恨?”崇帕阿曼善尼灰色的眼珠直直看着他。
    皇侯云熙蓦地一怔,继而心中升起些微恼意,冷哼一声说道:“尊者看我天生贵胄,锦衣玉食,坐享荣华,有何怨有何恨?”
    “因无缘,则不果,机不投,因不果。殿下天性纯善,望……”
    崇帕阿曼善尼的话还没说完,被皇侯云熙毫无礼貌地打断了。
    “佛渡人,渡何人?本殿下自认立德立行,俯仰无愧于天地,行事端正从无害人之心,佛为何不去渡那些作恶歹心之人,人世间也能少些伤痛和苦难,那才是无量功德吧!我只是世间芸芸众生一平凡人,当不得诸天神佛和尊者的青睐。”皇侯云熙冷声漠然道。
    “众生平等,佛渡天下人,无论贵贱,皆可立地成佛;佛渡可渡之人,有人幡然醒悟,有人执迷不悟,能渡之人是与佛有缘人。”崇帕阿曼善尼依然神态平和。
    皇侯云熙小手攥紧了云铜袖炉,轻吸口气平复情绪,他不再理会崇帕阿曼善尼,转身离开凉风台。
    “殿下,请听老衲一言。世间佛魔共生,最后放下时,要能入佛,不能入魔。望切记。”崇帕阿曼善尼慢慢站起身,面朝皇侯云熙,低首合十。
    皇侯云熙行了几步停下脚步,半转过头问道:“尊者眼不能视物,何以行走如常,不需人扶也不会跌倒?”
    “心有明灯,如白昼之光,自然能照万物。”镶嵌灰色无神眼珠的那张脸,破颜微笑。
    皇侯云熙垂首,片刻,转身面对崇帕阿曼善尼,两掌相合,十指伸直,举至胸前,头微微下低,恭敬念道:“萨尼瓦。”
    “萨尼瓦。”崇帕阿曼善尼含笑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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