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26.孤隐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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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跑,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顾青阳只当自己花了眼,使劲揉了揉,仍旧什么也没看到,正疑惑间,忽见面前有条人工开凿的山路,这才相信自己所见非虚。他取出童子送的地图,仔细辨析,确认此处离孤隐峰已经不远,心道所见之人多半就是孤隐峰的弟子,误把自己当成野人吓走了。
    山路沿着一条溪流修筑,曲曲折折,走不多久,前面传来轰隆隆的水流声,一块断壁上垂下一条瀑布来,状如一条白龙相似。流水在断壁脚下汇聚成一潭清水,水清澈透底。这山道到此也就断了头。
    顾青阳心中酸楚起来,再有七天就满一年,再找不到孤隐峰,岂非辜负了她么?顾青阳跪在水潭边暗自祈祷:“天若怜见,就指我一条明路。”话未落音,对面真出现了一座山峰,直挺挺的如一根擎天大柱。顾青阳急忙揉眼看,果然是一座山。他大喜若狂,跳起身,拍着棺材叫喊:“你看见没有,我们找到啦,我们找到孤隐峰啦!”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过,匪夷所思的事发生了:山峰突然不见了。
    顾青阳大惊,一连揉了七八次眼睛,对面一片雾蒙蒙的,什么也没有。顾青阳捶胸顿足道:“天哪,你真要害死我吗?”正痛不欲生。身后就有人说道:“你看就是这个野人!”是方才的那两个童子领着个布衣老妇在对自己指指点点。
    妇人看了顾青阳,笑责童子说:“童儿无知,他是人,哪是什么猿人?”顾青阳她:“三位可是孤隐峰的人?又或者听说过去孤隐峰的路?你们听说过孤隐峰这个名字么?”那妇人听了这话,把顾青阳打量一番,问道:“你与天山派有何渊源?”顾青阳忙道:“我……,我是来送无瑕治病的,哦,她复姓东方的。”妇人惊喜道:“那是四老爷的小姐,她回来啦?”径直过来打开了棺材盖儿,看了一眼后,就叫过一个童儿嘱咐了两句,那童儿撒开脚沿着山道去了,高高低低地走了一阵骤然就没了踪影,与顾青阳初见时一模一样。
    顾青阳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他跌坐在地上,仰望着青山白云,朗声笑道:“老天待我不薄啊!”
    童子去了一刻钟的工夫带回来七八个人。顾青阳见他众人神态举止与天山诸人相似,只是更加雍容有气度。料定是孤隐峰的无疑。妇人向一个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禀报了顾青阳的来历,又揭开棺材盖让他看,那男子就皱了眉头,拈着下巴上的两根鼠须思吟起来。
    一个身材娇小,颜容俏媚的女人问他:“真是小妹呀?”男子点了点头,又一个体态雍容,面容丰润富态的女人探过头去看,说:“就是小妹!二姐姐你看,那眉眼,那脸蛋,活脱脱又一个东方师叔。”娇小妇人点点头,说:“眉目是有些像,当家的,你看呢。”
    男子对顾青阳说道:“你请山上歇息。”顾青阳微感嵯讶,怔在那,面容丰润的妇人就笑起来:“却如何是好,常久不下山,什么礼仪规矩都忘了。”男子就拍了下额头,拱手作揖道:“在下余瑜,论算是无瑕的堂兄。”又引荐了两个妇人,身材娇小的是他妻子白飘飘,丰满雍容的是他妹子余卿卿。
    四名小厮抬了棺材,翻过一道小石坡,眼前是条水清见底的小河,有小厮撑着竹筏候在河边,乘竹筏走了半里地,就拐进了一个水洞。水洞宽阔深远,顶上裂有一道缝隙,透进亮光丝毫不觉得昏暗。过了一处天坑,进入一处幽僻的小洞,斜着一转,就是一座石码头。弃船上岸,面前是一道小石门,一道石阶盘旋向上。拾阶而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一亮,如丝如缕的云雾就将人整个儿的包了起来。其时人已悬在半山腰的栈道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恍恍惚惚如在梦中。
    顾青阳脑子里嗡嗡一阵乱象,如此情形自己旧时在梦中不知见过了一次,没想到世上竟真有这等所在。又想到这山峰如一根直上直下的石柱,崖壁光溜溜的无可凭借。孤隐峰隐居之人该是用了多少年才在这绝壁之上开凿出盘山栈道。栈道有七尺五寸高,四尺宽,因云雾太大,一丈之外便看不清人影。偶然有强风吹过,浓雾散开一条裂隙,这时才可看见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峰,只一眨眼的功夫云雾重新又聚集起来,四周重新一片朦胧难辨。身边的湿雾浓云伸手可掬,望远处,雾茫茫了无边际,人行云端雾里,飘摇摇不知身处何处。
    顾青阳这才明白自己三个月来近在咫尺却寻踪未果的原因,心里暗暗一叹。绕着石壁走四五里地,云雾突然淡去,西天的晚霞正浓,斜阳的芒刺驱赶了汹涌的云海,廓出一个青天碧海的新境界。眼前是清清爽爽的一座山峰,碧草萋萋,野花芬芳,发源于一汪清潭的小溪穿过一片地势舒缓的,野花芬芳的草地后,又拐了个弯向断崖流去。他化成了一道迎风瀑布,飘飘洒洒挂在了天边……
    顾青阳正感叹造化的神奇,就有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拄着拐杖在一群男女的簇拥下走了过来。余卿卿疾步上前埋怨道:“爹,你怎么出来了?小心身子。”老者道:“我的侄女回来了,我能不来瞧瞧吗?”老者巍巍走到棺材前,只看了一眼,顿足便骂道:“庸奴糊涂,庸奴糊涂!”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口。老者发了一通脾气,就拖着木杖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又咕咕哝哝说个不停。
    顾青阳心里就有些感慨,世人传的神仙一般的余牙子却是这么个糟老头子。正自嵯讶。余牙子突然回头问余卿卿:“那后生是什么来历!”
    余卿卿大声回道:“他是无瑕妹妹将来的夫婿。姓顾,叫顾青阳。”余牙子怒道:“我听的见,你不用那么大声!”顿着木杖拨开余卿卿独自往前踯躅而行。余卿卿笑了笑,就紧紧地跟在身后,不即不离地跟着。白飘飘笑对顾青阳说:“都说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就都变回了小孩的脾气。爹今年一百一十四岁了,行为说话越发像个七八岁的孩子了。”顾青阳心中惊叹不已,又想:余卿卿是余百花的亲姐姐,少说也有五六十岁,看她样子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孤隐峰与世隔绝倒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一道绿草青碧的小坡后是汪碧清的湖水,倒映着青山白云,沿湖散布着大大小小十几座宅院,花木繁多,算不得名贵,修剪的十分用心。一群孩童拿着木片刻制的风车在街巷间、花丛下穿行嬉闹,惹得一群狗儿也跟着吠叫。
    找个偏院,顾青阳洗漱一新,穿着余瑜的长袍出来,惊的余卿卿双眼放光,笑道:“我那人年轻时也不过如此,金童玉女真是一对绝配。”带着来见余牙子发妻章夫人,鹤发童颜的一个老夫人,听说顾青阳上了山,孩童一样急着要见,此刻正坐着轮椅等在院门口。
    顾青阳受宠若惊,跪地行礼,章夫人笑盈盈问道:“你就是老三和老四的女婿吧?嗯,是个好少年。”顾青阳道:“前辈误会了,晚辈和白姑娘只是朋友。”章夫人道:“男女之间哪有真朋友?”顾青阳腼腆一笑道:“东方前辈只是命晚辈照料她,再说她也没点头呢?”章夫人笑道:“由不得她,我做主,等她病好你们就成亲。”
    余卿卿小声提醒道:“娘,三师叔才过世,怎好提婚配的事呢?”章夫人道:“那要怎样?再等三年吗?女儿家老得快,丢了青春,还能生几个孩子?”白飘飘笑道:“娘说的是。只是,无瑕妹妹可伤得不轻呐。又被介未休用错了药,只怕就是救过来,也是容颜尽毁。我看不如这样:她的伤若好的通彻,就成亲,若是留下了残疾,也不要耽误了顾兄弟。”
    一干人挤眉弄眼地等着青阳的话。青阳道:“姐姐关爱之心,小弟心领。不管她的伤能否痊愈,是否毁了容貌,小弟都心甘情愿。”白飘飘道:“我是为你着想,夫妻过日子可不是一天两天,开始或还能忍受,经年累月的……”顾青阳道:“小弟之心不会再变。”章夫人道:“你们别考他啦,世情如梦似电,谁测未来。凡事但尽心向善罢了。你们两个做姐姐的还是多想想怎么去撮合吧。”白飘飘笑道:“有您老做主,那小妮子她还能跑了不成?”
    当下留宴,只是一些松子,蘑菇、干笋之类的山野小菜,做法也极其简单,少油少盐,多半是半生不熟。余牙子只用了一盅米饭便离席,众人肃色相送。
    章夫人招呼青阳落座,道:“别理他,人老了,固执。”余卿卿问顾青阳道:“这些东西小弟吃的惯吗。”不待回答,一拍手,侍女们鱼贯而出,端来七八盘各式菜蔬,也是些松子,蘑菇、干笋,只是做法跟山下的一样。
    章夫人笑道:“孤隐峰的饭食一定不合你的胃口,就让她们另外做了几样,方才怕那个老鬼贪嘴,就藏了起来。”众人都笑。余瑜取出一瓶酒道:“老爷子滴酒不沾,我这瓶好酒藏了十几年了,今晚咱哥俩一醉方休。”顾青阳只当必是好酒,入口方知只是寻常村酿,心中不觉有些诧异。余瑜见他不啃声,忍不住问:“这酒怎么样?”顾青阳道:“酒味好清淡,正合孤隐峰的清净淡雅。”白飘飘道:“你可得给他留点面子,人家那可是五两银子一壶的好酒呢。”众人都憋哧哧地发笑。
    原来余牙子年轻时嗜酒如命,一日醉酒后昏睡三天三夜,醒后闻酒欲呕,因此定下规矩,孤隐峰上不得藏酒,违者驱逐下山。同门师兄弟相继下山。章夫人苦心规劝,反被他打断了腿,长女余百花卫护母亲,斥其太霸道,又被驱逐下山。由此“酒”字在孤隐峰几成禁词。余牙子百岁寿诞时,余百花送了一坛酒为贺礼。
    余牙子当众启封,分众人畅饮。此后酒禁渐开,余瑜每次下山总要带酒回来偷饮,只是辨不清好歹,常是花了黄金买回村酿。
    饭后,章夫人思虑青阳连日劳累,便催余瑜送去歇息。二人来到靠山的一处幽僻院落前,余瑜道:“奴婢们都闲散惯了,失礼处,兄弟多担待。”顾青阳只当是客套话,并不在意,漱了口正要铺展被褥,一个侍女却抢步过来说:“这是粗活,让婢子来做就是。”铺好被褥,却不动身,媚眼勾勾地看得青阳心里直发慌,就催促她道:“天晚了,姑娘还是回去歇着吧。”侍女问:“公子让我回哪去?”青阳道:“自然是回你自己的屋子。”侍女咯咯地笑:“我的屋子?我的屋子可不就是这吗。”
    顾青阳凛然一惊,慌忙要走。侍女拦住他,说:“孤隐峰没有客房,公子远道而来就在这将就一下咯。”说话时,手就搭在了青阳肩上,往下一滑按在了胸前。顾青阳大怒,掰开侍女的手,大步出门去。
    二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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