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画》31.天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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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北的玉屏楼原是一家生意极好的酒楼,两天前突然关门歇业,此刻铁将军把门,门可罗雀。在玉屏楼二楼最奢华的包间里,一个十来岁的绿衣少女正独自大吃大喝。在她的身后分两排立着八名壮汉,皆如铁打金刚一般。
    少女正是封迎。离开扬州后,她便觉察暗中有人跟踪,起初以为是张默山的同党,不久发觉来人并无恶意,猜想是李少冲派来的密探,转念又一想,李少冲虽为天火教风衣府主,然其势力只限关陇和川中。江南之地向来是天火左使韦千红的禁脔。天火教内斗虽狠,却是利益之争,李少冲岂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徒增强敌?
    路过瓜州时又有一股人加入跟踪者的行列,看做派也是天火教的探子,只是两股人并不和睦,明争暗斗互不相让。到金陵后,两伙人的争斗已趋公开,先前那伙人一败涂地。得胜者将自己投进一间密室。这几天他们威逼利诱,只为弄清一件事:李少冲和余已己的私生女。这简直荒谬可笑。自己生来即是孤儿,幼时多病几不能活,后被孤梅山庄红袖讨去养育。五岁时被岳小枝带回紫阳宫,两年前被余百花收纳为关门弟子。
    不管他们如何恫吓,封迎皆以冷笑相对。又一日,他们抬来一个瘸腿的中年男子,男子自称姓赵,原是蓝少英的一名护卫,蓝少英被擒后他亦被俘,蓝少英被移去孤梅山庄关押,他被罚在紫阳宫玉笔峰下做花匠。据他说余已己被俘时身怀有孕,四月初诞下一女婴,旋即死于血崩,与封迎在西来庄街口被岳小枝抱回宫时间上契合无间。
    瘸腿男子的话换来封迎的阵阵冷笑,关于自己身世的传言她所知道的已不下十多种,多是将她和岳小枝系在一起,或说是岳小枝与人私通生了她,或说她曾被丐帮弟子强奸,由此身怀有孕,恶毒的传言就像一盆盆污水,泼的岳小枝无力招架,只能含恨将她送给红袖收养。若非后来岳小枝东山再起重新站稳脚跟,她只怕再无缘踏入紫阳宫的山门。
    真正击碎她心中固守的屏障的是两名行将就木的老婆子,一个婆子竟神奇般地在她右鬓角的毛发里发现了一朵模糊不清的梅花图。另一个慌忙从身边携带的脏兮兮的腰包里翻出一本发黄发霉的画册,两个人指着一朵模糊不清的梅花图,毅然断定:“没错,姑娘就是余右使遗落民间的金珠玉叶。”
    两个婆子自称是天火教金陵总舵育生院的接生婆,二人声称,凡天赐子出生,生母都会在她们身上隐秘处纹上标识,标识因形状、大小、位置依生母身份的不同各有定例,一人一样,绝无雷同。
    余已己时为天蚕教右使,纹饰正该在右耳上方,而其标识正该是一朵梅花。封迎耐着性子听二人的鼓叨完,面挂冷笑地问:“哪个做母亲的会在新生儿女身上刻这些东西?这都是什么狗屁规矩?”突然就吼叫起来:“我已经可怜的不知父母,你们还要来骗我?你们于心何忍?都给我滚!”
    不过不管封迎自己信与不信,拿她的那帮人已把她当做李少冲的亲生女儿来对待了。他们把她从阴暗潮湿的囚室送到富丽奢华的玉屏楼。为她一人,整座玉屏楼挂牌歇业。四名美貌灵巧的侍女伴随左右、寸步不离,十名大厨随时听候召唤,为她烹饪最可口的饭菜。
    封迎感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正在朝她走来,虽然她仍然坚信这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却敌不住内心滚烫的渴望,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呢?侯门深似海,何况是皇家?有多少事是永远说不清道不明的?她想顺水推舟承认眼前的一切,那样就不会这么累,那太容易了,太有诱惑力了。
    李少冲上楼的脚步声虽然已经放的极轻,但封迎还是立刻就觉察到了,她佯装不知,仍旧大嚼大吃,尽量使吃相粗鄙难看,只是美食佳肴吃在嘴里味同嚼蜡,让她难以下咽。当李少冲站在她身后的一刻,她突然丢了筷子,心里涌起了一股跟他大吵一场的念头,对,就闹他个天翻地覆,他不认我这个女儿,死了算了。
    所以当少冲走到她身边准备说话时,封迎满腹的辛酸突然爆发出来,她“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本想怒视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不争气的眼泪却夺眶而出,顺着面颊流的满脸满面。李少冲把一团白手绢递过去,被她狠狠地摔在地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是爹对不住你,爹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封迎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她瞪着李少冲,阴冷地说道:“我父亲早死了,你认错人了。”
    黄敬平在一旁急了:“大小姐,府主为了寻你,抛下所有大事不管,万里迢迢赶过来……你,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封迎冷冰冰地回道:“那与我有什么相干?”张羽锐道:“得知你被囚在栖霞山,府主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火烧栖霞山庄,和韦千红决一死战!大小姐或许不知,此次南下咱们只有十七个人。韦千红经营金陵多年,故旧数以千计。府主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这还不够吗?”封迎闻言把眼闭了起来。
    黄敬平又道:“当年府主亡命江湖,朝不保夕。更要紧的是,那时府主根本就不知道有你!这十几年,府主四处奔波,九死一生,他若能知道有你在人世,岂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那日在华山,府主一见到你就起了疑心,绞尽脑汁要把你留在身边,以便查明真相。”
    “大小姐可还记得扬州城外跟踪你的人,那些都是府主的贴身侍卫,他们奉命在暗中保护你。他们追随府主多年,同生共死,情同兄弟。为了你,他们不避生死与韦千红周旋,已然全部阵亡。还有救过你的柳姑娘,因未能看护好你,挨了府主一耳光。柳姑娘曾在大漠中孤身守护昏迷不醒的府主,整整三天三夜,不是为了你,府主又岂能下得去手?大小姐,你扪心自问,世间之情有过于此的吗?”
    封迎把脸转向少冲,说道:“你让他们闭嘴吧,我跟你走便是了。”少冲想伸手来拉她,被她重重地挣脱了,她恶狠狠地说道:“我满身油渍,弄脏你衣裳,我可不会洗。”
    一行人出了北门,投江而去。还未到江边,忽烟尘滚滚,来了一彪人马。黄敬平惊道:“是金陵总舵的人,府主,避一避吧。”张羽锐冷笑道:“他敢把府主怎样?”李迎望了眼少冲,发现他正爱怜地看着自己,忙闪避开来。
    马队离江半里外停下,金陵总舵主杨洪卫率领总教主事以上百十人趋步过来,离少冲十步远,一起跪拜在地。杨洪卫道:“府主驾临江南,我等迎接来迟,罪该万死。”少冲道:“杨兄快请起,弟微服到此,未曾知会,弟有过,兄何罪。”杨洪卫起身来,后退两步,喝了一声:“把犯上作乱的杨洪卫绑了。”一干侍从动手将他绑个结结实实。
    李迎冷眼观瞧这场表现忠心的大戏,冷不丁地问道:“那两个婆子真是你的人吗?”杨洪卫愕然一愣。李迎却道:“杨叔快请起,不然我要挨骂了。”轻轻捻断绳索,如断朽木,众皆失色。
    待少冲一行上了座船,杨洪鞠躬再拜:“江南同教,今后惟府主马首是瞻。”少冲站扎船头,朗声说道:“请转告韦左使,李少冲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拱手与众人别过。
    途经和州,酒肆里热传着一桩趣闻,说日前城中来了一个千年修行的狐妖,容颜俊俏,狐媚动人,专捡壮健有妻室的男子下手,吸干他们的精髓,让他油尽灯枯而亡。百姓敬若神明,备办花红酒礼供养她。新任知州王绍熊刚直清正,不惧鬼神,密令衙中捕快搜捕,查明那狐妖落脚在城外江神庙。王知州亲督捕快前往捕拿,彼时那妖精正赤身裸体与一黑狗行交媾之事。知州将她穿了琵琶骨不让她变化,不日将在江边设法坛,处以火刑。
    黄敬平叹道:“杀人戮尸。狠毒,好狠毒!”又问:“张兄可知是何人所为?”张羽锐笑道:“黑熊咬了狐狸,畜生的事,咱理他作甚。”少冲含笑不语,他本也不想管这闲事,但到掌灯时,这事他就不得不管了。
    黄昏时金陵总舵和州分舵舵主齐海洋求见,少冲陪坐了一盏茶的工夫,再寻李迎,就不见了踪影,一小二道:“小的看见那位姑娘往城南大牢去了。”少冲问张羽锐:“那道姑究竟是何人?”张羽锐道:“只知道是操湖襄口音,不知是谁。”一时羞得脸红,自告前去打探消息。李少冲又对黄敬平说:“你去找齐海洋,陪他坐坐。”自己换了身麻布旧衣裳,出正门往州衙而去。
    张羽锐很快就打探到江神庙里拿住的那个妖女正是紫阳宫留守陈兆丽,慌的手乱脚冷,也不回客栈径直去了州衙,眼见州衙内外高手密布,警备森严,也不敢擅动,折身又回了客栈。李少冲和黄敬平已叫了满桌酒菜在等他。张羽锐弓身说道:“属下失职,请府主责罚。”少冲示意黄敬平扶他坐下,亲为他斟了杯酒,笑道:“谁能想到他两家翻脸比翻书还快,怪不得你。”
    黄敬平道:“大幕未开锣鼓响,有热闹看了。”饮了杯酒,又说:“刚刚我从齐海洋那得知,寿春刘中剑在城北四顶峰玄妙观遭歹人伏击,身中七十二创而亡。”他扭头问张羽锐:“张兄,你猜猜,他们说这凶手是谁?”张羽锐苦笑道:“还能有谁?刘知之剑法通神,天下能杀他的也只有府主了。”黄敬平击案赞道:“张兄高见啊。”少冲听了莞尔一笑,并不在意。
    李迎掀竹帘走来,换了一身新装,明眸皓齿,楚楚动人。少冲招呼她坐在身旁,问:“她走了吗?”李迎点点头,说:“她答应从此退隐江湖,再不露面。还说要谢谢父亲你,要我代她敬您一杯酒呢。”少冲喝了她的酒,说:“也该谢谢你黄叔叔,张叔叔,他们也出了大力。”李迎又斟酒、敬酒。黄敬平笑呵呵喝了,张羽锐却连说不敢不敢。
    饮了几杯酒,李迎的脸颊红艳艳的,问少冲:“他们污蔑您杀了刘中剑,您为何不气?”少冲笑道:“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人要活的长久,就要心宽似海,无喜无悲。天下那么多的气,我能生的过来吗?”李迎含笑不语。
    张羽锐道:“此地已成险地,不宜久留,府主当速速回川。”黄敬平道:“就这么走了,岂不更显心虚?”少冲道:“不顾那么多,等大事办完再来计较。”李迎道:“你为何不给刘帮主修书一封,辨一辨曲直?好歹也能先占一份理。”少冲沉吟道:“这封信需得一个有分量的人送去方能取信于他。眼下你两位叔叔都要随我回山平乱,无人可当此任呀。”
    李迎道:“让我去!”少冲一口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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