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金羽陌上尘》POV3轩子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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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轩子佩端坐于云山屯堡逼仄的官厅内,面沉似水。
    一名瑟缩如鼠的总旗官跪伏在他的脚下,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堡内原驻军伍的整编情况——原副千户白志刚、百户张自强、总旗李敬忠等军校已被悉数捕拿,解往金羽卫西南镇抚司定罪发落。百户兰齐则在叛乱中被金羽卫当场击毙。
    现堡内总旗衔以下官弁俱被一免到底,革为戍兵,就只剩眼前这么一位还在戴罪办差的老总旗。
    以兵变未遂的400余云山驻军为基干,署理安顺卫指挥使在辖地内掘地三尺,征发出150余名老弱闲丁、300余侗蛮土兵,复又将换防兵丁中不受上官待见的百余名刺头强行抽出,又凑出了一支将近千人的军队,由一名来自镇远的副千户统带,日夜编练,不日就将启程奔赴辽东应援。
    而他,金羽卫东北镇抚司试百户轩子佩,因在前往西南公干途中偶然识破了叛军的奸谋,并以客将身份全程协助当地驻军将叛乱一举荡平。
    而被金羽卫西南镇抚司“强行”委他军监之任,授予其便宜行事之权。西南司的如意算盘是,反正这名来自东北的同仁已经顺利地办完了差事,刚好可以在回程之时与这支新军同行,这样一来,就可以让己方兄弟省去那万里奔波之苦。
    戴罪在身的总旗膝行而前呈上文书若干,轩子佩扫视几眼后轻描淡写地在文末署上了姓名。总旗诚惶诚恐地接过文书,复又膝行离去。
    “无趣”轩子佩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破败的屯堡、破败的官厅,大晴天屋内也这么潮湿,到哪都是一股子霉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南国烟瘴吗?我还是赶紧出去晒晒太阳吧!”
    世传黔贵“天无三日晴,地无半里平。”但轩子佩方一出官厅便即发现,在他斜上方的一块场院里,有个人正半靠在藤椅上,安闲地躺在阳光中闭目小憩。
    此人的椅边,放着一个坐有木炭的小陶炉,炭火上,斑驳的铁壶正在幽幽地发出着叹息。那人随手拎起壶把,将沸水注入矮几上的茶碗,白色的水汽四下游走,在盖碗旁的时鲜水果间氤氲缭绕。
    那人一边喝茶,一边将大腿高高抬起,搭在椅子的扶手上。
    “这老崽子!好得真快!不久前,骨头还折得像开春时的冰溜子一般,当时看他那样子,我还以为他今后多半是废了可现在,还真让他缓过来了!而且,这厮在拄着拐杖的情况下,竟单枪匹马地伏杀了一小队叛军!难道,这便是粟鞨军中‘白摆牙喇’的实力吗?”
    看着头顶上方那闲逸的身影,轩子佩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曾经,他以为他的这个兄弟就像踏雪的飞鸿一般,在他的人生中轻轻重重地留下几点爪痕后便已然消逝无踪,无计东西……
    然而,世间万事,无常是常。时隔7年,这个在大家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身影,却又突然以人们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重又回到在了众人的世界里!
    要不是为了他,这趟屁大点的差事也用不着自己这个金羽卫试百户亲自出马。若是那样,这云山屯堡的阴谋现在或许就已经得逞了!
    不过也多亏了自己撞破了这次未遂的叛乱,才让原本有些麻烦的差事变得如水到渠成般顺理成章。
    “荡平云山堡叛乱一役一是靠大人运筹有方,处置得当;二是因西南司的弟兄们赤胆忠心、舍生忘死。至于小弟嘛,不过就是个报讯的驿差而已!”
    几日前,在西南司副千户的军帐之中,轩子佩谦逊地说道。
    “好!好!好!轩老弟果敢勇毅却又不居功自傲,果然是我金羽卫中数得着的青年俊才!日后的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啊这帐中所坐的,都是咱金羽卫中的袍泽弟兄,老哥我也就不讲那些客套话了……此役头功,原本应该是给轩老弟你的,但这次叛乱事起我司辖区,又差点酿成大祸……
    如果给轩老弟报了头功,于我西南司面子上的确不大好看……原本,这恳请老弟让出头功的口,老夫是万万不会开的!但既然老弟这般顾大局,识大体啊,这个,老弟的美意,我西南镇抚司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哈,大人言重了!全国金羽是一家嘛!大家都是圣上的亲兵,分什么东北还是西南,总之,只要这头功是咱金羽卫的就行!
    次功也不用给我报了,下官在东北时就晓得,西南司的弟兄们日夜操劳,防大风起于青萍、防溃堤始于蚁穴,将西南三省保得得是井井有条啊!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西南司弟兄立功的机会就不如我们东北那片修罗场多。这次既然有了这样一桩小富贵,就全都给大人麾下的儿郎们分润吧!”
    “啊?哈哈哈!这让本官如何是好啊?过意不去……过意不去……老弟,日后有什么用得着老夫的,你尽管开口!”听轩子佩竟然连次功都不要,这名副千户越发感到惊讶了。
    “承蒙大人不弃,下官也就斗胆想请大人帮我们东北司一个小忙在下这次南下公干,其实原本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轩子佩凑到副千户身边,以袖掩口,悄悄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待他说完,副千户之前一颗一直悬于半空中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我知道他!此人可是我西南司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啊!日后司里面定然是要提拔重用的!”
    虽然副千户大人之前从未听说过该“翘楚”的名字,但作为久历仕途的官道老狐,他在转瞬之间就将一副如丧考妣的苦脸挂在了自己脸上……
    “不过咱东北司既然这么想要他,那我们西南司就只好忍痛割爱了!如你所说,此人与东北司的确有缘,而且此番在战阵之中大难不死,调转东北司后定可委之以重任。
    老弟,你将调人的文书拿来吧,老夫这就在上面签押!就像方才老弟你所说的那样——全国金羽是一家!咱东北司、西南司不都是圣上的亲兵嘛!”
    一想起西南司副千户那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嘴脸,轩子佩的心里就有些不爽。
    “娘的,老子最近几年在官运上一直都不算太顺畅,要不是为了你,我怎肯轻易就舍了此番平叛的大功!”
    此刻,看见那人竟如此惬意地在自己眼前浮生偷闲,几日来忙得头晕脑胀的轩子佩不由得又气又恼,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作势要朝那人砸去,哪知那人的反应更快,未等轩子佩动手,便率先居高临下地抛下了一串杨梅。
    作为土生土长的辽人,打从轩子佩第一次尝到杨梅的滋味起,他就被这种南国水果酸中带甜的味道迷得神魂颠倒,此刻见有此“尤物”从天而降,轩子佩慌忙舍了石块,紧跑几步将杨梅接在手中。
    “百户大人,要注意官仪啊!”
    那厮的脸上,再一次泛起了没心没肺的坏笑。这笑容,瞬间将轩子佩带回了8年前的辽东镇抚奴城,彼时,轩子佩等袍泽给这厮取了个“举人”的诨号,叫着叫着,诨号就逐渐取代了他的大名……
    所以,不论他现在在司里的名册中改叫了什么名字,对于轩子佩这样的金羽卫老兄弟而言都不重要。
    有些年份,注定会成为分水岭,很多事情,都会在那一年中悄然改变。而“举人”消失的那一年,就是这样的年份。
    现在想来,那一年中其实只发生了一件大事,而那件事,又与轩子佩和“举人”等金羽卫息息相关……
    时光回溯到8年前的那个秋日,似火的骄阳沿着高尔山的山脊一路攻略而下,炙烤着孤零零的抚奴城。轩子佩小跑着从“秋老虎”的兵锋下逃出,矮着身子钻进了“戊”字堡火头伍的炊棚,高挺的身躯,冲乱了棚内缭绕的烟火与飘满尘埃的光柱。
    他径直晃到灶台前,伸手抓起一坨刚刚出锅的锅盔,囫囵个塞进嘴里,旋即被锅盔内四溢的肉汁烫得龇牙咧嘴。轩子佩对此毫不介怀,一边嘶嘶哈哈地吐着口中的热气,一边在笸箩里继续翻找着肉馅相对饱满的锅盔。
    一名年轻的“炊爷”惊愕地看着这双在笸箩内上下腾挪的大手——大手上布满了老茧与裂缝,来自于火铳的油泥顽固地盘踞在这些裂缝当中,一些坚硬的黑毛复又冲破了油泥的遮挡,桀骜地“破茧”而出。让这一双“爪子”更加令人几欲作呕。
    然而,这双手和他主人的长相却极为不符——只要将双手背在身后,轩子佩看起来就像是一名簪缨世家的翩翩公子……
    年轻的“炊爷”本想当场发飙,但他却发现,其余几名老“炊爷”均对这一幕持着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不约而同地低头干着自己手中的活计。
    孤掌难鸣年轻“炊爷”终究还是强压住了自己的怒火,但胸间的那口恶气却终须喷吐而出。于是,他斜了这名莽夫一眼,有意无意地往该人的脚下吐了口唾沫,随即恨恨地转身继续在大灶上烙起了锅盔。
    还没等他的唾沫刚刚落到轩子佩的铁网靴前,轩子佩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见怪、见笑,这两天鼻子不舒服,闻见烟火就他娘的想打喷嚏。”轩子佩一只手将自己挑出来的几个大个锅盔揣进兜里,另一只手则在笸箩中余下的大小锅盔上抹了又抹,直到将随着自己的喷嚏掉落在锅盔上的口水鼻涕全都涂匀抹净后,方才晃晃悠悠地走出了矮小的炊棚。
    “你小子真是吃饱了撑的!闲来无事惹那金羽卫作甚?!幸好这位轩大人不是心地狭隘之人,换了其他金羽卫,随便找个由头,捏死你就和捏死一只小鸡一般无异!”见轩子佩走远,伙长恨恨地瞪了这名年轻的火头军一眼。
    其他炊爷则继续悠悠然地翻烙着铁鏊子上的锅盔,伙头军都是在灶台上吃饱的,而当兵的才不管自己的锅盔上沾了唾沫还是沾了屎尿呢,抚奴城的大兵一天就两顿,一个月除了四次锅盔外难得荤腥……
    轩子佩贴着墙根处的阴凉从一伍伍排队等候领饭的士兵旁走过。这他娘的天咋这么热!都八月初十了,中午时分的太阳还是这么烤人!
    夏季越发燥热干旱,冬季则更显漫长酷寒,最近几年,似乎都是这样的怪天气。
    再过俩时辰就要出发去“办大事”了。得抓紧时间回去磨磨腰刀,再给火铳上遍油。哎,热糊涂了,今天这桩“买卖”是不能带火铳的……
    轩子佩一哈腰钻进自己半埋入地下的窝棚中,窝棚由三尺深的地穴和四尺高的棚壁组成,原木搭的架子,四周用黑土坯做成墙壁,窝棚顶上盖着桦树皮,桦树皮上又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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